她父親是長房,分大頭,其餘依嫡庶各有多寡,但皆大歡喜,每房都分到不少,足夠十餘年吃喝。


    而她的嫁妝便是當年分得的一半,即使隻有一半也足足一百二十抬,令滿城女兒家為之羨慕。


    「那麽勞煩姨母寫封信迴平遠侯府,就說謝離月之子蔣三閑前來討要母親嫁妝,請他們清點清楚,勿有其他想法。」蔣三閑笑意融融,說起嫁妝一事倒像是在談天。


    「你說什麽?」他、他竟敢……竟敢開這個口,平遠侯府是他外祖家,與他說到底還是一家人,豈能任他胡作非為。


    「姨母,有什麽不對嗎?」看她都嚇出一身冷汗了,真不忍心再嚇她,嚇出個三長兩短,他的小姑娘得守孝三年。


    「沒、沒什麽了一下。」他究竟想做什麽,為何千瞞萬瞞,他還是知道了亭安郡主那筆私房有問題,是誰泄露出去的?


    這兔崽仔,真想把人逼死了,早知道他長了一口隻咬自己人的療牙,當初就不該收留他,讓他流落在外,居無定所,看他拿什麽中舉,又有誰能庇護他至如今。


    不過是個解元就張狂了,真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她想弄死他是舉手之勞,他根本無招架之力。


    財帛動人心,想著自家人瓜分了堂妹富可敵國的陪嫁,內心陰晦的謝皎月想都沒想過要歸還所得之私產,反而想占為己有,絕口不提她手上就有好幾樣前朝珍品,價值連城。


    「姨母要好好保重身子,別像我娘一樣一病不起,看不到外甥鮮花著錦為你爭光,我能依靠的親人隻有你。」她得多活幾年,長命百歲,看著謝府分崩離析,世上再無平遠侯府。


    「你在咒我早死?」她的和善麵容微微龜裂。


    「姨母這話說重了,你還沒看到外甥娶妻生子呢!就是家底薄了些,拿不出像樣的聘禮討好嶽父嶽母。」他說到嶽父、嶽母兩個字時,咬字特別重,讓人琢磨出意味了。


    聞言的謝皎月微眯眼,冷笑。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她真小看他了。「你想怎樣?」


    果然是謝離月的兒子,外表純良、內在狡詐,兜了一大圈叫人心驚膽顫,殊不知他掀起舊帳,卻算計在此。


    「外甥對青瑄表妹傾慕已久,願以十裏紅妝相迎,從此畫眉為樂、舉案齊眉。」他彎下身一拱手。


    「你有十裏紅妝?」她譏笑。


    「拿迴外祖母的嫁妝就有。」麵色從容的蔣三閑氣定神閑,彷佛胸有千山萬壑、百摧不倒,沉著的神色不像十六歲少年,倒像老謀深算的奸臣。


    她眼皮一抽,垂目。「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會親自向姨父提親,然後請他替外甥討迴家母該得的嫁妝。」一山還有一山高。


    「你敢——」她怒視。


    「討個老婆不容易,總要挺而走險。」他的意思是你退一步、我讓一迴,大家好商量。


    翅膀硬了,能揭她臉了,堂而皇之的威脅。「若是我點頭了有什麽好處?」謝皎月一直都明白丈夫對自己的娘家何其痛恨,若能打落水狗,他一定不遺餘力地拿起第一塊石頭砸向平遠侯府大門,讓百年基業根基不穩,搖搖欲墜。


    夫妻一場,何其可悲,她始終走不進他的心,同床異夢。


    「我以外祖母的嫁妝為聘,從此絕口不提,姨母覺得如何?」這麽大的餡餅總夠誠意了吧!


    「倒是件好買賣。」她嗬嗬一笑,轉著腕上的龍鳳玉蠲。


    「我也是這麽認為,沒讓姨母吃虧。」蔣三閑跟著笑若春風,宛若此事已定,雲破月漸明。


    她忍著氣,差點捏斷了蠲子。「好,一等瑄姊兒及笄就讓你們訂親,隔年過門……」


    「不,下個月。」先交換庚帖,定下名分。


    謝皎月冷諷。「有必要這麽急嗎?」


    「就怕夜長夢多。」他不賭萬一。


    她一怒。「你以為我會對庶女痛下殺手?」


    她還不想和夫君正麵撕破臉,她的男人她不會拱手讓人,而且是讓給早該消失的顧九娘。


    第六章 皇室中人這條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荊州刺史陸敬之忠在朝廷,安邦撫民、築橋鋪路、開山為地,深得民心,萬人景仰,今賜翎帽一頂,擇日上京,於開春後至戶部上任……欽此。」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齊家叩恩。


    「起來唄!」


    「是,謝公公。」


    「皇上說了,年底前和新任刺史做交接,最遲在明年二月初啟程赴京。恭喜陸大人升官了,由四品官升為正三品戶部侍郎,熬個幾年老尚書退下來了,那個位置便是你的……」


    喜?


    何來歡喜。


    對陸敬之而言,這不是喜,而是無形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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