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罵罵咧咧地走了,何濯望著老乞丐離去的方向出神,幹枯蒼老的臉上始終擎著一抹笑意。


    能讓這樣一個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吃一次癟,他感覺十分受用,仿佛西夋帶給他的挫敗感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良久,何濯才依靠機械外骨骼的支撐轉迴身,看向中央屏幕左側的黑暗處,輕聲喚道“孩子,到這兒來。”


    黑暗中響起的腳步聲緩緩靠近,走到明亮處露出全貌,一身幹練的休閑服的嬌小女人。


    休閑服上畫滿了亂七八糟的圖案,抽象的很,像是小孩子信手塗鴉,看不出是什麽,隻有左胸位置能看出是個金色的一。


    嬌小女人走到何濯不遠處站定“那瘸老頭沒有乘坐軌道車迴地麵,而是在主機監控裏突然消失的,沒留下任何可追蹤的線索。”


    說完見何濯不說話,嬌小女人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有些忐忑地望著那張枯樹皮似的臉,試探性地輕叫了聲“爸爸...”


    “嗯。”何濯招招手“到我跟前來。”嬌小女人依言走近,何濯的一隻大手撫上其頭頂“這麽多年跟著爸爸,累麽?”


    冰涼幹枯像是枯樹枝一樣的大手撫摸在頭頂,感覺有些扯頭發和硌頭皮,嬌小女人卻微微眯起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累,隻要在爸爸身邊就好。”


    何濯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我這輩子隻顧著與人爭鬥,忽略了你,這才讓你在十歲時就被人謀害,是爸爸對不起你。”


    嬌小女人道“爸爸你不用自責,我死得時候不疼,真的,我有記憶,雖然模糊但真的不疼,而且我不也活過來了麽?”


    何濯感歎道“是啊,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乖女兒,你去幫九號吧,聽他的話,他以後就是爸爸。”


    嬌小女人先是不明所以地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怯懦道“他們不是爸爸,你才是。”


    何濯笑了笑,似乎今天格外有耐心“為什麽?他們有爸爸的記憶,也和爸爸年輕時一模一樣,你不記得我抱你時的樣子了?”


    嬌小女人委屈道“我叫他們爸爸,他們會兇我,而且也不讓我畫畫...”


    何濯大笑起來,邊笑邊咳嗽,好一會兒,伸手抹去眼角的濕潤“他們現在讓了,我保證,去吧,去找九號,以後他就是我。”


    嬌小女人仍是有些不情願,但在何濯勸說下,還是離開了。


    昏暗的大廳內又恢複了安靜,何濯幹枯的臉上滿是疲憊,嘴上喃喃道“活過來了...活過來了?當時隻找到六斤的碎肉塊而已,六個克隆體又能分得多少神?


    你們都是在模仿她,可笑我一直自欺欺人,人沒了神也沒了,神的外在表現就是人的情感,我猜得對吧?吳先生。”


    空曠昏暗的大廳內沒人迴話,何濯孤零零站在亮處,好一會兒後,因傷感而迷茫的眼神慢慢變得堅毅,高聲叫道“小康!康波!”


    黑暗處,康波走了過來“老板。”


    “走!”機械外骨骼迅速形變成一張低矮的輪椅,何濯穩穩坐在上麵。


    康波拿過一張毯子蓋住何濯畸形的身體“去哪?”


    何濯仰頭看向上方“地表總控室!幫一號!”


    原始森林邊緣,一坨碗口粗的凸起緩緩從銀白色機甲的右半部分升起,越拉越長。


    前段漸漸變細變尖,分成四瓣,待碗口粗的線拉長至兩米時,外形變得和金屬蛇一模一樣。


    輕輕一抖,渾身鱗片嘩嘩作響,蛇頭上花瓣嘴大張,衝著周圍比自己細了一圈的金屬蛇發出刺耳尖鳴,而後猛地一吸。


    前方被定住的長寬幾十米的方形空間內,本是湧向幾條金屬蛇的霧氣顆粒被蠻橫地拉了迴來,盡數被鍾夜的銀白蛇吞入腹中。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霧氣顆粒瞬間就被消化,鍾夜立刻感覺到左側機甲的損耗得到了補充。


    於是乎,左側損失的,從右側摟了迴來,通過鍾夜身體中轉,從皮膚滲出填補缺失,一套下來,不僅沒啥損失,還白得了位於方形空間內金屬蛇的霧氣顆粒。


    鍾夜看著他突發奇想造出的銀白大蛇,越看越是覺得不可思議,這些納米機器人的能力也太變態了點,想啥變啥,七十二變呐這是。


    超感官下,一個個半米見方的小箱子圍在外城的城牆根下,所有金屬蛇被困在了城內,城牆上和城外的人們發出陣陣的歡唿。


    近處,納科仍保持著一根手指向下指的動作,巨大的鐵頭轉向未來城的方向,片刻後又低頭看向鍾夜,數條金屬蛇從腳下鑽出遊了過來。


    鍾夜控製納米機器人又變幻出一條較細的銀白蛇,迎上遊來的金屬蛇,銀白蛇兇猛,金屬蛇數量多,一時間兩方僵持不下。


    醫療中心總控室,穆涵和犾斌在一眾守備軍的護衛下慌慌張張地退了迴來。


    犾斌指揮著手下將被尤梓撞壞的大門重新嵌迴門框,又搬來總控室裏的各種家夥什堵好門後,命令道“你們在這裏擋它們一會兒!其他人跟我帶老板坐懸浮車離開!快!”


    “我不走!誰也不準走!”穆涵在守備軍圍成的人牆中大喊“寧新博!那些金屬畜生闖進樓裏來了!你快想辦法控製住它們!不然大家都得死!”


    穆涵的話音剛落,隻聽被堵死的門外槍聲大作,偶爾有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配合著槍炮聲都無法掩蓋的滲人的機械鱗片摩擦聲。


    顯然是金屬蛇已經攻到了門口,樓內防禦的守備軍們被逼得退了下來,使得退進大廳內的守備軍隊長和親信們一個個緊張地端起了槍。


    那些平時養尊處優慣了的技術人員們更是被嚇壞了,亂作一團,更是有人哼哼唧唧哭出了聲。


    克隆丁凡們卻是群情激昂,一個個光著屁股嗷嗷叫著就想跑出去幹仗,吳晝趕忙和卷毛一起安撫這些小屁孩。


    寧新博也光棍,雙手一攤“沒辦法,哦不對,倒是有一個。”


    穆涵趕忙道“什麽!?快說!”


    寧新博不慌不忙道“讓它們吃,吃飽自然就離開了,不過您那幾千人都不夠吃,我估計咱們這點人還不夠塞牙縫的,懸。”


    寧新博說完,總控室內的哭聲更大了,穆涵聽得心煩,抬手一槍就朝哭聲傳來的方向打去,技術人員們紮堆在一塊尋找安全感,穆涵槍法再不好,還是有人應聲倒地。


    現場頓時靜了下來,穆涵冷冷看了那些技術人員一眼後,轉頭盯著兩個克隆何濯道“我知道你有辦法,讓你的人用之前定住子彈的那招定住那些金屬畜生。


    我派我的人去給納科裝腦機,不然...我可不管你請的是什麽吳先生還是李先生,我寧可跟你們同歸於盡!”


    一直跟在吳晝側後方的卷毛聞言不禁嗤的一聲笑出了聲,穆涵看向卷毛怒聲道“你第一個死!”


    卷毛眉毛一挑,正要出言嘲諷,大廳側麵的暗門裏,一個聲音傳出“誰都不用死。”


    聲音柔和沉穩,與克隆何濯的音色極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帶著些沙啞和滄桑。


    在場的眾人大多精神緊繃,對於暗門內再次走出來一個克隆何濯,沒有人覺得意外,更沒人關注,穆涵更是衝著兩個克隆何濯不屑地哼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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