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了,一雙雙飽含驚恐神色的眼睛,順著校長的目光方向望去,全部匯聚在層層桌椅的後麵。


    一個遍體鱗傷仿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嬰兒,站在會議室大門口,用一雙純黑色沒有眼白的眼睛,凝視著校長。


    每個看到那雙眼睛的人,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就好像,自己在看向深淵,充滿了無力,絕望,驚恐。


    “詭!!”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頓時會議室陷入混亂。


    人群瘋狂逃竄,卻唯獨不敢靠近大門口。


    “別慌!”校長怒目圓睜:“詭算什麽東西!”


    “我如今已是省部官員,自然有神紋師暗中保護!”


    說罷,始終坐在角落裏的一個男人默默起身,胸口赫然佩戴著神紋師專屬徽章。


    看到這個男人出現,其餘人頓時神色輕鬆了不少。


    顯然在哈城,一個正兒八經的神紋師能帶給人很強的安全感。


    “張師居然也在這裏!”


    “張師是省城特意派給張校長的神紋師,不知道是幾級神紋師。”


    “我知道,三級!張師三級神紋師!”


    周圍人竊竊私語,將眼前神紋師尊稱為師。


    “三級神紋師,乖乖,省城這麽看重張校長的嗎?”


    “整個哈城都找不出一個三級神紋師,沒想到省城居然直接給張校長派了一個。”


    聽著四周竊竊私語,校長臉色漸漸自傲起來,胸膛也不自覺地挺了很多。


    他看向嬰兒的眼神,已經變成了看待宰羔羊的眼神。


    “殺了他!”校長冷哼一聲:“一個詭居然也敢跑到這裏找死!”


    張師默默走出,渾身出現了淡淡的詭氣灰霧。


    看到這一幕四周人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唿。


    “居然是詭氣外露!”


    “張師實力深不可測啊。”


    “詭氣外露,我聽說都是實力很強的三級神紋師才能擁有的。”


    “張校長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已經有聰明人跑到校長麵前,諂媚笑著拉攏關係。


    校長更加春風滿麵,輕咳兩聲:“都別慌,我在這裏,都不用慌,那區區小詭何足掛齒,在我張某人眼裏不值一提。”


    “那是那是!張校長以後可要多多仰仗您了呀。”


    四周盡是一片須臾之聲。


    碰!


    忽然,嬰兒踏出腳掌,響起一聲脆響。


    隨後一道猶如黑色的閃電,劃過了地麵。


    桌椅板凳紛紛被撞爛,飛散而落。


    原本始終靜靜站在原地的嬰兒,消失了。


    張師瞳孔驟縮,在他的視野裏麵,居然沒有看清楚嬰兒何時消失!


    他隻是忽然覺得,自己耳畔有一股強風唿嘯而過。


    張師愣在了原地。


    而他身後,猛地響起尖叫。


    張師迴頭一看,一股寒意傳遍全身。


    不知何時,同時是不知何時!


    那詭異的嬰兒居然站在了校長麵前。


    一截鏽跡斑斑的斷裂鋼管,已經捅進了校長的胸膛。


    噗嗤!


    在短暫的震驚與沉默後,鮮血才從校長胸口噴湧而出。


    校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不足自己膝蓋高的嬰兒。


    “你,你.......”


    話未說完,那仿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嬰兒伸手抓住了鋼管。


    在眾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嬰兒抽出了鋼管,猶如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一般,連續不斷地朝校長胸口捅了十幾下。


    血,不斷噴湧而出。


    校長也倒在尖叫與血泊當中。


    “住手!!!”


    張師目眥欲裂,滿眼通紅地衝向嬰兒。


    自己保護的重要人物在自己麵前被殺,張師都不敢想象自己迴到省城後的結局是怎樣。


    因為怒意,張師的臂膀爆發詭氣,撐破了衣裳,顯露出一麵虎牙猙獰的刺青。


    【虎牙】神紋!


    三級的虎牙神紋讓張師的拳頭直接冒出根根猶如鋼刀般鋒銳的爪子。


    他發瘋般衝到嬰兒麵前,可奇怪的是,嬰兒居然不躲不閃,仍舊持續虐殺著校長。


    嬰兒虐殺校長。


    張師在嬰兒身後虐殺嬰兒。


    整個場麵一時間呈現出詭異與血腥。


    無數人看得心驚肉跳,遍體陰寒。


    最終,隨著嬰兒緩緩拔出鋼管,校長最後一股血也流了出來。


    “啊!”


    張師目眥欲裂,發狠用力,竟直接也將爪子刺進了嬰兒的後背,宛如洞穿豆腐一樣,帶著血肉碎塊,器官碎片,從嬰兒的胸口捅了出來。


    在這一刻,情緒失控的張師忽然看到,被自己捅穿身子的嬰兒,居然嘴角在笑。


    為何,為何會笑?


    張師渾身顫抖,感到恐懼。


    嬰兒的血順著他的胳膊,流滿了胸膛以下。


    張師不知為何,感到身軀一陣沉重,他意識到不對勁,想要抽出爪子,卻為時已晚,他的爪子就像是鑲在嬰兒身體裏麵一樣紋絲不動。


    嬰兒的血還在持續地流。


    張師終於慌了。


    “怎麽拔不出來了啊!”


    “幫我!!”


    張師怒吼一聲,看向四周眾人。


    被這樣一位神紋師逼視,眾人也隻能咬著牙幫忙。


    可不管他們如何生拉硬拽,始終都無法把嬰兒從張師胳膊上拔掉。


    而這期間,嬰兒始終都沒有再做暴起殺人的行徑,這讓眾人再次感到困惑。


    “要不......把它砍碎了吧?”有人提議:“反正是詭,砍碎了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砍!”張師目眥欲裂地大吼。


    有人遞給他一把鋼刀,張師拿刀就砍。


    在眾目睽睽之下,嬰兒的身軀被一塊塊砍落下來。


    可那嘴角掛著詭氣笑容,卻深深烙印進了所有人心裏。


    最終,滿地碎肉。


    可張師的胳膊卻已經發生詭異變化。


    在砍碎嬰兒的過程中,已經有很多嬰兒血肉深深鑲入他的胳膊。


    現如今,他的胳膊紅斑連綿不斷,表麵覆蓋一層紅色血痂,並且這些血痂不斷生長,蔓延向其他身體部位。


    “這是什麽詭東西!!”


    張師徹底急了,瘋狂扣自己胳膊,可這些血痂就跟長在身上一樣,他那宛如鋼刀鋒利的爪子就算將胳膊扣得血肉模糊,都無法去除這些紅色血痂。


    “張師!要不您.....趁早忍痛砍了這條胳膊吧!”


    有人提議:“要是拖下去,我看這些血痂會覆蓋您全身啊.......”


    “狗日的你放什麽屁!剛才是不是就你說要砍碎那東西的!?”張師驚怒至極。


    那人頓時訕訕閉嘴。


    可胳膊上的血痂仍舊在越來越多,張師臉色糾結起來。


    真的要砍掉自己一條手臂嗎?


    “張師......”


    一位身著正裝的省城官員緊皺眉頭開口:“要不真的砍了吧,誰也不知道這些血痂到底是什麽,萬一最後你要是死在這裏,省城的損失可就更大了。”


    張師緊咬牙關,神色動搖,眼神飄忽不定了。


    “砍吧,一條胳膊和命比起來哪個更值錢啊!”


    省城官員急的大吼。


    “啊!!!”


    張師滿臉通紅,一隻手提鋼刀,雙眼緊閉,狠狠砍下。


    噗嗤!


    一條血淋淋的胳膊落在地上。


    張師抱著臂膀,疼得臉色煞白。


    “快帶張師去止血治療!”


    “快快快!!”


    “那條胳膊誰都不要碰!不要碰!”


    “封鎖這裏,等待省城派人來查!”


    “無關人員都可以撤出去了!”


    “封鎖現場!”


    會議室漸漸空無一人。


    生命如煙花易冷飄散,徒留滿地狼藉血跡。


    斬斷的胳膊靜靜躺在地上,血痂仍舊像是有生命力一樣不斷腐蝕。


    胳膊漸漸變了模樣,中間的血肉和骨骼都被腐蝕殆盡,隻剩下一層竹筒般的皮。


    四周嬰兒碎片散落,詭異的血液朝著竹筒胳膊皮流入。


    越來越多,直至匯聚蓄滿,紅汪汪一片。


    在這無聲無息,唯有窗外清冷月光照射一縷的地方。


    在這嬰兒血液匯聚在人肉胳膊皮的竹筒裏。


    一枚黑色沉重的碎片緩緩凸顯。


    ........


    “怎麽樣?”


    轉輪王看著坐在彼岸命海邊的秦絕,談笑問道。


    秦絕眸光微微渙散,抬起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個招魂幡碎片。


    他站起身,輕聲詢問轉輪王:“都說王者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你也一樣嗎?”


    “我?”轉輪王意義深長地笑了笑:“我可不一樣,閻羅王殿內,萬千百態我見得太多了,你見過的,沒見過的,在我這裏都如過江之魚滔滔不絕。”


    “可是,我知道,不代表你知道。”


    “看來這趟彼岸之行讓你感悟到一些了?”


    秦絕輕輕點頭:“嗯。”


    一個為謀私欲,亂殺無辜者。


    一個暖心善舉,虧欠一生者。


    “幫我找個人,我要她下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可以,誰。”


    秦絕當場將保潔大媽的詳細特征描述了一遍。


    轉輪王揮揮手,也是幹脆,當場讓兩個牛頭陰神去尋找。


    “榮華富貴多沒意思,我讓她做萬世太平主。”轉輪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開萬世太平,如何?”


    “算了,讓她安安穩穩過下輩子就行。”


    “哈哈哈,其實有個秘密我想告訴你來著。”


    “嗯?”秦絕迴眸,眼神陰沉。


    “你要是再用這種眼神看我,那我可就不說了哈。”


    “那你就永遠都不要說。”


    “哈哈哈。”轉輪王哈哈大笑,忽然沉默兩秒,再次開口說了一句話。


    “秦絕,你為何從來不好奇......你這輩子的母親?”


    轟隆!!!


    猶如九天神雷驚然劈下,在秦絕頭頂炸裂開來。


    看到秦絕忽然震驚的臉色,轉輪王笑得更加奇怪。


    秦絕死死盯著轉輪王的眼睛,他內心的思緒已如驚濤翻滾不休。


    母親,對於自己的確是個太久遠的名詞,久遠到他甚至都想不起來。


    很久之前,父親秦震就曾親口說過,母親難產早逝。


    幼年的秦絕最開始也的確耿耿於懷,但這些年過去了,對於母親的印象,也就隻剩下秦家祖墳那裏的一個小小墓碑,上麵刻著母親的名字:沈弱水。


    沈弱水,是母親的名字,也是秦絕很久很久都沒有想起的字眼。


    但當轉輪王開口提及母親的刹那間。


    那些秦絕原本以為忘記的記憶,忽然在腦海裏翻滾不休。


    矮小的墓碑,沒人清理的雜草,父親房間裏的泛黃照片,那個麵容端莊大氣的女人......


    “你媽媽是因為你而死的,所以我才給你起名為絕。”


    尤其是很多年前,父親秦震說得這句話,此刻就像被枯草掩埋的荊棘冒了出來。


    雖然秦絕表麵仍舊寂靜冷漠,但內心還是隱隱作痛。


    他之前很多年都為這句話痛苦纏身。


    打小父親秦震都對他嚴苛到對待下屬。


    很多時候他甚至以為,是父親恨他,恨他奪走了母親的命。


    所以才會對他如此嚴苛,時常打罵。


    “你什麽意思?”


    看轉輪王沒有再說話,秦絕起身,露出近乎逼視的目光。


    古往今來,膽敢在陰曹地府對一位陰間王者咄咄逼人,秦絕也算得上獨一份了。


    “你爹給你說得原話是,你娘因為生你而難產死了,對嗎?”


    轉輪王似笑非笑,緩緩搖頭。


    “錯了,你娘不是難產死的。”


    秦絕瞬間情緒劇烈動蕩,再次上前一步:“不是難產死的!?”


    “但,如今卻同樣是因你而死。”


    “你呀,渾身都是孽,比這些彼岸的命可有趣的多,哈哈哈!”


    “剛才那個彼岸裏麵救你命的女人,就是你這輩子的娘呀,哈哈哈哈......”


    轉輪王大笑起來。


    "不可能!那個女人已經四十多歲,我媽早就死了,就算轉世,也不可能會是她!"


    “那如果,其實你娘沒死呢?”


    轉輪王哈哈大笑,一句話讓秦絕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四十多歲。


    孤家寡人。


    沒有孩子。


    我媽當年其實沒死......


    “不可能.....我媽挺漂亮的.......她跟我媽一點都不像......”


    “哈哈哈,當然不像啊,你媽離開你的那年可是徹徹底底換了臉皮,為了不讓你找到,可謂是煞費苦心啊哈哈哈哈,秦絕,你可真慘啊哈哈哈......”


    秦絕拳頭微微顫抖,強忍想要給轉輪王一拳的衝動,他壓下翻滾的情緒,神色重新平靜,縱身走向第二個彼岸。


    隨後,兩個彼岸有驚無險。


    人間一年,陰曹地府一天。


    不到三天時間,秦絕就帶著剩餘兩塊招魂幡碎片迴來了。


    迴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進入京城,找到父親秦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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