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國征戰?九方潛絕沒那個膽子,他是個在自己家中,也要臥在四麵無窗的鐵籠子裏才安心的人,謹小慎微到了極點,以他九境巔峰的實力,都不敢與同樣境界的尊主在戰場上交手。」


    琉玉眨了眨眼,無言地偏頭與墨麟對視。


    怎麽迴事?


    她怎麽連九方潛臥房什麽樣都知道?


    這位出身中州天虞的貴女,到底是什麽來歷?


    她好奇死了。


    墨麟對慕蒼水的來歷沒什麽興趣,但提及九方潛,墨麟想到了他在琉玉記憶裏看到的片段。


    為了從九方彰華手中奪迴琉玉的屍首,那時已經邁入大宗師境界的他在九方家大開殺戒,幾乎滅了九方家滿門。


    但到最後,也沒見到九方潛露麵。


    「——以您對九方潛的了解,若九方家有滅門之禍,而九方潛不敵,他會不會拚死一戰?」


    慕蒼水對他的這個假設有些意外,但還是毫不猶豫答:


    「不會。」


    「他隻會覺得,保住了他自己,就是保住了九方家。」


    琉玉也想起了前世九方家被墨麟所屠的一幕。


    全族被屠,獨他不見蹤影。


    她在仙都玉京生活多年,見過九方潛的次數屈指可數。


    如非必要,他幾乎不會離開自家宅邸,仙家世族的清談會,他也甚少赴宴。


    所以當日墨麟屠滅九方家時,他必定在場,卻從始至終沒有出麵。


    琉玉從前隻覺得九方彰華這個父親怪內向的,現在想來,他是謹慎,是冷血,是想運籌千裏之外,而自己卻永遠不立於危牆之下。


    慕蒼水對麵色凝重的琉玉道:


    「所以,尊後另立門戶,以即墨氏的身份暗中參與這場亂世爭鬥,不失為一個降低九方潛戒心的辦法。」


    琉玉明白她的意思。


    前世九方潛在暗,他們在明,到死也沒弄清此人的謀劃。


    這一世要想找到破局的辦法,隻能讓九方潛自以為自己占盡優勢,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他,他才有可能露出馬腳。


    要做黃雀,而不是被捕的螳螂。


    琉玉鄭重道:


    「我不知您與九方家有何淵源,但此次我以即墨瑰的身份與九方家和申屠家三方會麵,事關龍兌城的歸屬,既然不可能以武力奪之,唯有智取,還望慕婆婆能助我一臂……」


    「我此次來,就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


    慕蒼水在琉玉剛要折腰時扶住她的手臂,正色道:


    「不僅是這次洛水清談,還有太平城和九幽,這些時日,我已做了詳細的強國之策,必定助你二人扶搖直上,終結亂世。」


    語畢,慕蒼水迴身拿起了桌上的兩張捲軸,逐一抖開——


    琉玉和墨麟就這麽看著那厚厚兩張捲軸,從他們眼前展開,然後一路滾到了門檻外的台階之下。


    密密麻麻的小字如螞蟻一般爬滿捲軸。


    一眼望去,簡直看不見盡頭。


    兩人默契地覺得,在終結亂世之前,這個東西會先終結了他們。


    -


    洛水清談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後。


    乘丹雀車自太平城出發,隻需一日便可抵達洛水之畔,一水相隔,朝東的六座城池,皆是申屠氏的地盤,而洛水之西的城池卻無顯赫世族把持。


    九方彰華將這個地方定做會麵地點,不得不說是花了幾分心思的。


    「……你真的不同我一道?」


    丹雀車內鋪著織錦軟墊,桌案上擺了出發前朝暝準備的茶點和解暑的紫蘇水,琉玉半臥在寬敞車內,一邊吃茶點一邊向墨麟再次確定。


    「九方家再猖狂,也不敢在清談會上公然動手。」


    墨麟垂眸輕輕揉捏著她的手指。


    「但龍兌城那邊,必須得有所防備。」


    事實上,已經不是防備了。


    昨夜他們已經收到消息,龍兌城五裏外有百名修者駐紮,雖然不明身份,但十有八九是申屠氏的人。


    申屠氏坐擁六城,在妖鬼長城邊境這一帶,有絕對的掌控力。


    「他們派出這支先遣隊就是想震懾你,要是無人坐鎮後方,你如何安心與他們談判?」


    墨麟輕描淡寫道:


    「我與烏止帶五十人去,必要時刻,可以直接滅掉這支先遣隊,不至於讓你跟他們談時太被動。」


    申屠氏修兵道,族內修者善武,哪怕是烏止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帶著五十個人就滅掉對方。


    但如果去的是墨麟,琉玉沒有任何擔憂。


    她偏頭,眼含笑意地望著他道:


    「我還以為你肯定死皮賴臉也要跟著我去呢,畢竟你看到九方彰華的那封信,看上去恨不得把信和他本人都一起燒了。」


    墨麟那日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也認出了九方彰華的字跡。


    但他認得出,和琉玉認得出,意義全然不同。


    一想到琉玉肯定不認識自己的字跡,卻認識那個人的,墨麟就感到一陣妒火在他胸腔裏瘋狂燃燒。


    「你說得沒錯。」


    因是參加世族間的清談會,她換上了那些又輕又軟的褒衣博帶,髮簪流蘇,腰墜環佩,哪怕因為待會要用易容蟬紙而未施脂粉,也容色穠艷得令人全然挪不開眼。


    墨麟眸色晦暗地輕撫著她今日這件春桃色繡金線的抹胸。


    牡丹繡花貼在他掌心,他在握著繡花輕。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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