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朋友——茶吉尼天,又見麵了。”


    蒼原扯掉身上的喜袍,露出裏麵的白袍,百得刺眼。


    舞池裏兒臂粗的大紅喜燭,投下明亮的光影,落在被他扔到地上的喜袍,看來居然那樣的落拓和絕望。


    “你是變態嗎?喜袍裏竟然穿著一套喪服,你是為了祭奠那些即將要被你生祭的靈魂嗎?簡直可笑。”林言業罵道。


    隻見蒼原抱著羅拉,羅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暈過去了,著一身喪服的新郎抱著一身紅袍的新娘從很長很長的台階走下來,此刻舞池前的兩盞大紅燈籠不知何時換成了白色的燈籠,在陰風中搖曳著,不時有鬼怪進進出出。


    茶吉尼天抬頭看了一下四周,到處都是陰森森的,怨鬼厲鬼們,個個張牙舞爪。


    蒼原迴頭看著早已聚成一團的賓客們,露出一抹邪笑。


    就在他迴頭的瞬間,被落在地上的喜炮燃起陰火,但那些賓客還在開心的歡唿著,伴隨著煙濃火炙聲,百舌齊舞,漸成一團,似火球,炙人肉,燒毛發,響聲漸雜,物落人嚎,煙更濃,風唿唿,火舌長曳,如懸百十火把。


    “你不打算阻止一下嗎?太多怨鬼厲鬼過來了,陰火會把他們都毀了的。”林言業問道。


    “沒事,隻是厲鬼,無妨。祭的是生魂,而厲鬼是佐料,這才能成功鍛造出更為強大的靈魂。”茶吉尼天悠哉悠哉地坐下去,“剛才我還在矛盾,要不要阻止他們,但聽了你的答案,我突然覺得很有道理——幫她完成要做的任何事情。”


    “可我迴答的前提是,她不能傷害其他人,以謀求自己的利益。”林言業霍地站起來,手邊的酒杯又撒了一地。


    “嗬嗬嗬,言業,我從來不知道,你那麽善良啊。”茶吉尼天看了眼漸漸圍繞舞池的萬鬼,眼底複雜萬千。


    她生於極陰極晦之地,從來沒有誰教會她善良,也沒有誰和她談起過善良為何物,她隻知道從懂事起都被囚禁在冥界裏,她是王,是被囚禁在冥界的王,沒有誰比她待在冥界的時間長。


    可能是在冥界呆久了,那裏總是陰暗的,所以隻要一點點陽光和溫暖就能讓她流連忘返。


    “言業,我逃出冥界太久了,以後他們對我的看管會更嚴,可能以後我們很少可以見麵了,你趕緊許下最後一個願望吧。”


    “你在說什麽,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她偏過腦袋,不去看林言業,前麵,見蒼原把羅拉放在地上,然後劃傷一隻手指,任血滴滴進羅拉的肚子,羅拉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


    “他在做什麽?”林言業有些不解,四周陰風陣陣,剛才還熱鬧一片的喜宴現在隻剩下了荒涼和詭異了。


    “禁忌之術——重生,就是要強行剝奪活體靈魂,強取生魂用以鍛造出更為強大的靈魂,使實力成百倍千倍大漲,且為了生成新的魂魄、更為強大的魂魄,需要嶄新的身體,新的宿主!”


    蒼原朝他們笑,還是那副溫文儒雅的樣子,連笑都是很溫柔,很暖的,然後打了個響指。


    一旁的冤鬼厲鬼像是突然看到什麽珍貴的好東西,一個個往陰火裏衝去,隨後隻聽密雷爆發,連珠霹靂聲中,千萬形如人眼一般的鬼火,化為碧螢,四下迸射,漫空飛舞。


    俯視腳底,已成血海,陰火飛揚,鬼哭神號。


    迎麵現出幾張的妖幡,幡色陰黑,上繪無數白骨骷髏和一些看不懂的符號,上下均有陰風圍繞。陰風點鬼火,晃動妖幡,瞬間邪霧迷茫,魅影憧憧,鬼聲四起,又有數十百道血也似的光華滿空交織,聲勢甚是兇惡詭異。


    那個身著喪服的新郎眼睛布滿血絲,此刻才見他褪去一身儒雅之氣,變得複雜起來,冰冷的外表下,那雙眼睛含著痛苦和不舍,或許到那一刻,他會有些許後悔,也會想多活幾秒。


    “尼天,別怕,你是天生地養的神仙,沒有靈魂,所以這陣法不會傷害到你的。”


    說完,就見蒼原平地吐出一口血,瞬間倒下,閉眼那一刻,他看見茶吉尼天朝他跑來,這或許就是上天給他最大的善意了,她一直都是他近乎絕望和冰冷的一生最溫暖的存在——縱使漆黑的蒼穹,也有星星微弱的光芒。


    禁忌之術——重生,並不是真的重生,塑造出來的新靈魂匯揉天地陰氣、怨氣、煞氣,以及無數生魂為輔,施陣者為主,形成一個不生不滅,無比強大的新魂。


    “不要過去!”


    林言業突然出現在前麵,攔住她,死死地拽住她的手,“從陣法開啟的那刻起,他就注定要被成為新魂的一部分。”


    一部分!一部分!一部分!這三字一次次地迴響在耳邊,她原以為她很恨蒼原,但其實在他倒下的一刻,她的整個腦袋一片空白,極致的痛苦淹沒了她。感覺自己又迴到了暗無天日、那片黑暗的,沒有盡頭的海洋中,沒有光,沒有風,什麽都沒有,似乎一不小心就沉入到了無盡深淵,直直朝下跌落。


    頓時,茶吉尼天安靜下來了,定定地看著蒼原的身體化作灰燼飄散在空氣裏……


    往後的一個月裏,時間過得很快,羅拉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大著,整整大了好幾圈。就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樣,羅拉時常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靜靜地等候著肚子裏小生命的降臨。


    這幾天,聽說,羅拉要生了。茶吉尼天激動地拍了下一摞摞生死簿,朝守在門口的黑白無常勾一勾手指頭,示意他們過來。


    黑白無常互視一眼,紛紛咽了口氣,自從上次從婚禮上迴來,冥王大大就老實了好一會兒,沒有再提偷偷跑出去的事,認真管理和查閱了好多生死簿,這會兒,似乎又要跑了。


    “冥王大大,我們……”


    “噓,別說話。”


    茶吉尼天把滿桌子的生死簿推到一旁,衝黑白無常眨眨眼。


    黑白無常也眨眨眼,裝作看不懂的樣子。他們知道,冥王大大又有餿主意了,而且絕對不是什麽好想法,又要坑他們了。


    “小黑比較理性機智,那就——小白跟著我吧。”


    “……”


    “……”


    不一會兒,茶吉尼天化作黑無常的模樣,和白無常在黃泉路上飄飄忽忽,很是肆意,心裏很是爽快:很久沒有這麽明目張膽地在鬼衛眼裏,走出冥界了。


    “冥王大大,我們趕緊……”


    “住口,小白,我現在是小黑,你要我叫黑哥哥。”茶吉尼天嘿嘿大笑,早就知道黑白無常經常眉來眼去,也不知道他們好了多久了。


    小白刷地一下臉紅了,“冥、小黑,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們可是純潔的同事情。”


    “同事情,你們不是約好,要一起抓鬼,抓到天荒地老、抓到我這個冥王頭發花白?多好的諾言啊!”茶吉尼天飄在鬼門上,然後一下子穿了過去,然後迴頭一臉怪笑地看著白無常,“不過,你們這不是咒我變老嗎?”


    “不是,不是,我們的意思是冥王大大是生於天地混沌的神靈,不會變老,那我和小黑就可以一直抓鬼了,一直遊戲於世了。”白無常笑得一臉燦爛。


    頓時,茶吉尼天陷入沉默裏,她的心揪了一下,倏地一疼:一直,可是一直是很長的,長到讓她絕對可怕,曾經那個要和她在黃泉和冥界種滿曼珠沙華的少年,也隨著承諾遠去消失了。


    “小白啊。”她意味深長地看白無常一眼。


    “怎麽了,冥王大大?”


    “上班時間不許談戀愛哦!”


    “……”


    冥殿裏,化做冥王模樣的黑無常,手有些哆哆嗦嗦地翻開生死簿,神情略顯緊張。


    “報告冥王,一殿秦廣王求見。”


    “什麽!”


    “冥王”慌張地猛地站起來,眼神迷離。


    鬼衛不解地看著他,從未見過冥王大大這樣失了儀態,從來都是威儀具足,冷豔高貴的。


    黑無常摸了下自己現在還是冥王的那張臉,心裏緊張起來,十閻王中的一殿秦廣王可是出了名的大公無私,要是被他發現冥王瞧瞧出去了,不得鬧上一鬧。他不怕死,反正最多不過下地獄,他又不是沒下過,但冥王大大和白無常可就危險了,真鬧到神尊那裏,泰山府君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們。


    不行,我要冷靜,我是冥王,我現在是冥王……黑無常在心裏碎碎念著,想要麻痹自己。


    “孤乏了,不見。”


    “可是閻王已經來到大殿門口敬候許久,來說,有要緊事要見冥王,拖不得。”


    “住口,孤的的指令就是冥界的死令,誰要是感違背,就隻有魂飛魄散的結果了!”


    “不敢,小的不敢。”


    鬼衛立馬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就瑟瑟發抖地退下了。


    “唉——”


    黑無常歎了口氣,希望冥王趕緊迴來,希望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


    “啊啊——啊啊啊啊!”


    屋裏傳來痛苦的呻吟聲,隻見克羅克姿幾位王族長輩焦灼地等在門外,嘴裏還不太念著,“一定要母子平安,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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