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老人的話,一行清淚無聲的從鄭鈞臉頰滑落。


    “朕……是皇帝。”


    依舊是那四個字,但是這一次鄭鈞說的卻無比艱難。


    老人再度歎了口氣:“那孩子老頭子雖然沒見過,但是也聽你炫耀過幾次,聰慧、純善,又不缺狠辣與無情,絕對是一個比你更優秀的帝王。”


    鄭鈞聽到老人提起鄭淵,臉上閃過一絲溫柔,雖然一閃即逝,卻的確是出現了。


    一個臣子當著一位皇帝的麵,誇獎下一任皇帝比其更優秀,除卻少數的幾個帝王,在任何皇帝那裏都是一個死。


    但是老人卻依舊還是這麽說了。


    鄭鈞沉默片刻,幽幽開口:“之恆……的確能做的比朕好。”


    老人笑道:“那不就結了,就算你覺得愧對他,你也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不經曆粉身碎骨的危機,雛鷹永遠也學不會飛翔。”


    鄭鈞微微頷首,目光中透著複雜的情緒,“朕明白你的意思,隻是為人父者,總是難以割舍心中擔憂。”


    “若是當年朕保護好她,也不至於讓之恆如此無助,都……都怪朕。”


    老人聞言一愣,隨即苦笑道:“老頭子認識陛下這麽多年了,倒是第一次見到陛下如此情真意切的悔恨。”


    鄭鈞緩緩踱步至窗前,望著遠處的宮殿群落,似要穿透重重宮牆看到鄭淵一般。


    “朕在位多年,深知宮廷險惡,權力爭鬥猶如不見血的戰場,一個不慎,那便是粉身碎骨啊。”


    老人側耳對著鄭鈞的方向,忽然開口:“陛下會將事情的真相告訴那孩子嗎?”


    鄭鈞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而老人就好像開了天眼一般,在鄭鈞搖頭之後,居然慢慢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鄭鈞的意思似的。


    鄭鈞長歎一聲:“算了,朕走了。”


    老人點點頭:“陛下慢走,再見之時,恐怕就要到那邊去才有機會了。”


    鄭鈞轉過頭,指著老人:“你若是比朕先走,到那邊等著朕,朕一定要親手打你一頓。”


    老人嗬嗬一笑,站起身對著鄭鈞的背影一稽到底:“遵旨。”


    ……


    鄭鈞還沒出禦花園,卻正好撞上正抱著小玉娘的鄭淵。


    看到鄭淵,鄭鈞一愣,隨即想到什麽,沒好氣的問道:“臭小子,你不會是又來惦記朕的花了吧?”


    鄭淵翻了個白眼:“誰惦記您那破花啊,我這是進宮看看您。”


    鄭鈞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絲冰冷:“那你怎麽知道朕來禦花園了?誰跟你說的?”


    鄭淵一攤手:“這還用的著誰說?您就說吧,就您這個年紀,沒在寢宮睡覺,也沒在禦書房辦公,那您除了禦花園,還能去哪?”


    聞言,鄭鈞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無舌或者誰把他行蹤泄露了呢。


    他可不想被任何人知道那個秘密,哪怕是鄭淵。


    結果這口氣還沒吐完,就聽到鄭淵繼續說道。


    “總不可能您在後宮哪個妃子床上吧?所以我一猜您就得在禦花園散心。”


    “咳咳咳!!!”鄭鈞一口氣沒喘勻,差點氣的噴出一口老血。


    “混賬!玉娘還在呢!你在說什麽東西!?”


    鄭淵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玉娘才多大?她能聽懂什麽啊。”


    玉娘在鄭淵懷裏揮舞著小胳膊,自己跟自己玩的正開心,壓根沒在意鄭淵在說什麽。


    鄭鈞沒好氣的瞪了鄭淵一眼:“還有,你一進宮就先去找玉娘,這以後玉娘還能跟她母妃親了嗎?”


    鄭淵滿不在乎道:“兒臣看這小玉娘甚是可愛,多疼些也是應當的。”


    鄭鈞無奈地搖搖頭。


    隨後父子二人並肩走出禦花園,一時無言。


    片刻後,鄭淵率先打破沉默:“父皇,方才兒子遇到一人,形跡頗為可疑。”


    鄭鈞眼神一凜:“哦?說來聽聽。”


    鄭淵便將看到那人鬼鬼祟祟在一處偏僻宮殿附近徘徊之事道出。


    鄭鈞沉思片刻,沉聲道:“此事可大可小,你隨朕一同前去看看。”


    “啊?”鄭淵一愣:“您就別了吧?萬一真有點什麽情況咋辦?”


    鄭鈞抬腿就給了鄭淵一腳:“少廢話!帶路!”


    鄭淵揉了揉屁股,嘟囔著頭前帶路。


    當他們趕到那處宮殿時,隻見一片祥和,並無任何異常之處,別說行蹤詭秘之人,就是個活人都沒看到。


    正在疑惑間,突然一陣輕微的異響從角落傳來。


    鄭淵警惕地將抱著玉娘的皇帝護在身後。


    仗著自己有武力在身,鄭淵小心的湊過去,待得走近一看,發現原來是一隻小貓被困在樹叢中掙紮發出的聲音。


    鄭淵頓時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這時湊過來的鄭鈞懷裏的玉娘眼睛一亮,咿咿呀呀的衝著小貓伸出小手。


    鄭淵與皇帝相視一笑,伸手將小貓救出來,不過礙於小貓有些髒,不敢讓小玉娘隨意接觸。


    這下可把小玉娘急壞了,咿咿呀呀的不停叫著。


    無奈,鄭鈞隻好叫來宮女,將玉娘連帶著小貓帶走,讓人等把小貓洗幹淨再給小玉娘玩。


    不過在鄭淵沒注意的時候,鄭鈞轉頭看了看這座宮殿,神色莫名。


    碰巧,這時候鄭淵正好迴過頭,看到皇帝神色有異,不禁問道:“爹,怎麽了?”


    鄭鈞迴過神,擺了擺手:“沒事,剛才有些走神,咱們迴去吧。”


    “哦,好。”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的時候,走在後邊的鄭鈞再度迴頭看了一眼那宮殿。


    他要是記得沒錯,這裏曾是賢王的行宮。


    鄭淵進宮前往禦書房,雖然也會經過這裏,但是為何偏偏這次正好在他去見那個人的時候,被鄭淵看到有人在此行蹤詭秘呢?


    還正好是賢王曾經的居所。


    這一切的一切,是巧合?


    還是誰故意算計?


    對此,鄭鈞不得而知,但是他也同樣不可能當不知道。


    所以,在迴到禦書房以後,跟鄭淵聊了一會,鄭鈞就找個由頭打發鄭淵離開。


    “無舌。”


    門外無舌立刻閃身進來。


    “陛下。”


    鄭鈞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麵:“去,把賢王近一年的行蹤都給朕拿來。”


    無舌愣了愣,隨即點頭應下。


    朝中大臣家裏都有皇帝的暗線,有的甚至在他們剛剛過了科舉就安插下去,而作為王爺,賢王身邊自然也有,甚至比絕大多數的人還多的多。


    很快,幾個箱子被人抬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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