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皇後平息一下心中的怒火,微笑著看向薑淳越:“二叔,您帶著這玉如意作甚?”


    薑淳越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懷中的玉如意,開口說道:“自然是麵見陛下。”


    薑皇後卻是搖了搖頭:“若是二叔相信侄女的話,這玉如意您不能帶去。”


    薑淳越眉頭微皺:“這是為何?”


    薑皇後卻沒有直接迴答,而是盯著薑淳越的眼睛:“想必二叔也對此事有所猜測吧?”


    薑淳越麵色微變,隨即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薑皇後歎道:“若是您帶著先皇禦賜去見聖,不僅無法解決問題,反而會觸怒陛下。”


    薑皇後意有所指道:“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看到這玉如意,難免會認為您是在借先皇壓他,屆時會發生什麽,想必不用侄女多說吧?”


    薑淳越沉思片刻,將玉如意放在了桌麵上。


    薑皇後見狀,稍稍鬆了口氣:“二叔,您此次麵聖,千萬要謹言慎行,不要太過奢求。”


    薑淳越點點頭:“皇後娘娘放心,老臣為官四十餘載,其他不敢說,但是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那就好,那侄女就不多留二叔了。”


    薑淳越站起身躬身行禮:“皇後娘娘,老臣告退,保重。”


    聞聽此言,薑皇後麵色微變,但是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薑淳越轉身大步離去,薑皇後看著桌麵上的玉如意,伸手微微撫摸一下,幽幽歎了口氣。


    薑皇後知道,薑淳越此行危險萬分,一著不慎便是身死道消,雖然不至於牽連到主家,但是京城支脈怕是得不到好。


    但是薑皇後也知道,真的到了那一步,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想到這,薑皇後看了一眼不遠處跪著的太子。


    是她將太子保護的太好了,才會導致這一切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說起來,她也有錯啊……


    ……


    禦書房。


    無舌站立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傲然聳立的太傅大人。


    他已經通稟過了,陛下卻沒有說話,顯然是打算晾一晾這位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要不老奴給你搬一把椅子來,您慢慢等?”


    薑淳越麵皮抽搐一下,目光森冷的掃了一眼這平日裏最看不起的該死閹狗,沒有理會。


    無舌見薑淳越不理他,也不惱,抱著拂塵笑嗬嗬的看著薑淳越,他特想看看這老家夥到底能撐多久。


    平日裏,陛下別說這麽晾著他,就是賜座晚些,這老家夥都沒什麽好臉色,這一次算是徹底讓他栽了,這如何能不讓無舌開心?


    跟隨皇帝多年的無舌自然是明白,薑淳越越是不走,越彰顯其心慌。


    但是無舌卻不知,此刻薑淳越卻是心中暗自慶幸。


    多虧皇後先知先覺,讓他把如意放下了。


    這不抱著如意,還把他晾在這這麽久,真要是抱著如意來,還不一定是什麽待遇呢。


    薑淳越這麽站著,一直站到天光大亮,整個人都因為疲累而微微顫抖搖晃,禦書房內這才傳來一道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


    “進來。”


    聽到這如同天籟的兩個字,薑淳越胸中吊著的一口氣頓時泄了出去,差點直接仰麵昏厥過去。


    薑淳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逼迫自己清醒一些,含著一口血沫對著禦書房艱難行禮:“老臣遵旨。”


    緩步進入禦書房,薑淳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禦案後的鄭鈞。


    這種場景薑淳越見了無數次,多到連薑淳越自己都記不清了。


    每次進來,皇帝要麽在審閱奏折,要麽處理公務,很少見到其休息的時候。


    不過這一次見麵,卻與之前的無數次天差地別。


    薑淳越沒有猶豫,直接跪倒在地。


    鄭鈞故作驚訝道:“薑老大人,這是何故啊?”


    薑淳越臉皮抽了抽,強按下心中的鬱氣:“老臣有罪。”


    鄭鈞眼中劃過一絲嘲弄,不解的問道:“哦?太傅這話朕倒是有些聽不懂了,你有何罪啊?”


    薑淳越知道,皇帝這是在故意刺激他,但是薑淳越也隻能忍著。


    “老臣……輔佐太子殿下統籌春闈,卻沒想到出了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老臣實有監察不嚴之過,萬千罪責,皆在老臣一人。”


    聞言,鄭鈞臉色逐漸陰沉下去。


    好你個老不死的……到了現在這地步,還在想減輕處罰?


    還監察不嚴之過?


    這種罪責哪怕說給三歲稚童聽,也能聽出來這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


    鄭鈞輕笑一聲:“哦?監察不嚴之過?太傅實在是言重了,你哪來這麽大的罪過?說出去豈不是讓人認為朕冤枉好人?”


    低垂著頭的薑淳越臉色微變,皇帝話語背後的意味他自然聽的出來。


    冤枉好人?


    他薑淳越是好人嗎?


    薑淳越覺得自己是,但是他覺得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皇帝覺得他不是。


    鄭鈞淡漠的俯視著薑淳越,忽然開口問道:“太傅,朕倒是有些恍惚了,你今年多大年紀來著?”


    薑淳越瞳孔驟然縮到極致,他已經想到皇帝想幹什麽了,但是他卻沒有反抗的可能。


    “老臣今年……六十有七。”


    “哦……”鄭鈞點了點頭:“沒想到啊,感覺才一眨眼的功夫,太傅都快到古稀之年了,時間過的可得真快呀,太傅辛苦了。”


    薑淳越緊咬牙關,從牙縫中強行擠出幾個字:“老臣感懷陛下惦念……”


    鄭鈞卻沒有開口,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就那麽看著薑淳越。


    薑淳越眼睛逐漸閉了起來,整個人猶如忽然被抽離了精氣神一般,整個人瞬間蒼老了不少。


    “老臣如今這把年紀,還望陛下憐憫,老臣……乞,骸,骨!”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薑淳越瞬間癱軟在地,眼中沒有一絲神采。


    鄭鈞笑了,笑的很是開懷。


    “朕準了,感念太傅大人勞苦功高,朕特賜你錦緞千匹,十萬金,良駒十匹,其餘封賞若幹,並且,朕會親自率滿朝文武相送五裏,送太傅衣錦還鄉,如何?”


    薑淳越艱難的移動視線,與一臉和煦微笑的鄭鈞對上:“臣……謝陛下……”


    說罷,薑淳越直接暈了過去。


    鄭鈞假模假樣的唿喚兩聲,無舌也上前檢查,見薑淳越沒有反應,無舌對著鄭鈞點了點頭。


    得到反饋,鄭鈞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如刀一般盯著暈厥過去的薑淳越。


    “去,派人帶著朕的聖旨,去薑家宣讀。”


    無舌躬身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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