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淵舔了下嘴唇,幹笑道:“爹你吃飽了啊?”


    鄭鈞瞥了鄭淵一眼,用鼻子輕“嗯”一聲。


    過了好一會,鄭鈞開口問道:“之恆,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鄭淵幹笑幾聲:“兒臣能有什麽想說的啊,兒臣……”


    還不等鄭淵說完,鄭鈞接過話頭:“你確定?”


    鄭淵嘴唇翕動幾下,剩下的話說不出口了。


    鄭鈞抬手拍了拍鄭淵肩膀,輕聲道:“你是朕的兒子,沒有人會比朕更了解你,如果你真的沒看出來,就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了。”


    “並且……如果你連這都看不出來,你還是她的兒子嗎?”


    聽到那個“她”字,鄭淵心停跳一拍,下意識看向鄭鈞。


    鄭鈞見狀,微笑著看著鄭淵。


    “唿……”鄭淵深深吐出一口氣:“父皇,您究竟想說什麽?”


    鄭鈞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


    無舌見狀,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並且將守衛也撤了下去。


    鄭鈞輕聲道:“你母親杜歆蘭是朕這一輩子最愛的女人,沒有之一,她是那麽的聰明睿智,美麗大方,好像天下間所有的一切她都懂,就好像……諸葛在世一般。”


    “當年朕剛見到她時,便驚為天人,後來的事想必朕不說你也清楚,她入宮了。”


    鄭淵沉默以對,想等著鄭鈞將話說完。


    鄭鈞眼裏滿是追憶:“那時候啊,朕剛登基不久,總覺得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直到你母親的出現,她總是能為朕排憂解難。”


    “漸漸的,朕便起了立她為後的打算,但是卻遭到了太後的竭力反對,她老人家也很喜歡你母親,但是依舊反對。”


    “隻因為那時候朕還需要依靠薑家的能量,若是廢後,她擔心會引起薑家的憤怒,讓京城乃至天下動蕩。”


    “嗬……”鄭鈞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好笑吧?朕堂堂大周天子,需要看一個家族的臉色,甚至連自己的生母也不站在朕的一邊。”


    忽然,鄭鈞猛的扭頭看向鄭淵,雙眸猩紅,那欲要擇人而噬的表情嚇了鄭淵一跳。


    “朕!服軟了!朕放棄了!”鄭鈞低吼道:“朕設立你母親為皇貴妃,地位僅在皇後之下。”


    “為了打消薑家可能存在的顧慮,朕與皇後、嬪妃生下八個兒子,三個女兒!”


    “原本還相安無事,可直到你母親有了身孕,各種意外還是紛至遝來!若不是你母親聰慧過人,恐怕早已身死!”


    “但是!就算如此!朕還是大意了……”


    鄭淵眼眸一暗,後邊的事情鄭鈞不說他也知道了,在他母親生產後突然身死,疑似血崩。


    鄭鈞慘笑一聲:“朕已經有了那麽多兒子女兒,甚至在皇後剛剛生下鄭宣時,便立其為太子,但是某些人還是容不下你母親。”


    鄭淵緩緩閉上眼睛緊咬牙關,不想再聽下去了。


    鄭鈞大步衝過來,抓著鄭淵的肩膀咆哮道:“睜開眼睛!!!”


    鄭淵無法,隻好睜開眼睛,默默的看著鄭鈞那暴怒到極致的臉。


    “朕……不知道是誰做的,也沒查出來,或許這個事情的真相隻有你那多智近妖的母親知道……”


    “但是,薑家必須死……你明白嗎?”


    鄭淵嘴唇動了動,嗓音有些沙啞的問道:“為什麽?”


    鄭鈞聞言有些癲狂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為什麽?為什麽!?”


    “就因為有薑家的存在!朕立了一個並不喜歡的女人為後!!!就因為薑家!!你母親不能為後!你不能是太子!!”


    “就因為薑家!你母親才會死於非命!你說!!!薑家該死!還是不該死!!!”


    鄭淵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從一個兒子或者夫君的角度來說,薑家罪該萬死,全族淩遲也不解恨,但是……”


    “從您一位統禦天下的皇帝的角度來看,您……沒有實質的證據,貿然遷怒於人,這不是明君所為。”


    鄭鈞聞言後退幾步,臉色變化些許,忽然笑了起來:“之恆,你不愧是她的兒子,像,真像……”


    “類似的話,在你母親第一次遇險過後,她也與朕說過。”


    “但是……”鄭鈞死死的盯著鄭淵:“那些都不重要,一切起因都源於薑家!沒有薑家,就沒有這麽多的皇子。”


    “沒有薑家,你母親現在還活著,她會是皇後,你會是太子,待朕百年以後,這禦書房,這皇宮,這天下!都是你的!你明白嗎!?”


    鄭淵撩起衣袍跪倒在地,一頭磕下:“兒臣明白,但是也正因為明白,兒臣才要勸誡父皇。”


    “薑家或許是害死母親的真兇,但是春闈在即,並不是處理薑家的時候,等到天下歸順,沒有外敵之憂,兒臣定當第一個殺入薑家,為母親報仇。”


    鄭鈞氣喘如牛,質問道:“朕已經等了十八年,你還想讓朕再等十八年不成!?不可能!此事休要再提!”


    鄭淵抬起頭,麵露懇求之色:“父皇,爹,您不能因為一時私情,枉顧天下啊!春闈事關重大,不可啊!”


    鄭鈞盯著鄭淵一字一句的說道:“朕不管那麽多,薑家必須死,朕需要你做什麽,你很清楚,現在,出去。”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未落下,鄭鈞便恢複到原本雲淡風輕,毫無波瀾的樣子,就像剛才的情緒爆發是一場幻覺一般,


    鄭淵深深歎了口氣,起身默默離開。


    待到出門時,鄭淵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低頭坐在椅子上的鄭鈞,將禦書房的門帶好。


    門關上的一刹那,鄭淵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穩了。


    有他這一頓拱火,不怕皇帝不收拾薑家。


    真以為他鄭淵不想為母親報仇呢?


    知不知道什麽叫以退為進?什麽叫攻守易型?什麽叫以屈求伸?


    他鄭淵的確是懶得爭皇位,但是不代表他沒脾氣,真以為他的功勞是那麽好拿的呢?


    吃下去,也得給老子翻倍吐出來!


    更何況,還是害死自己母親的最大可能的幕後黑手,鄭淵怎麽可能放過?


    哪怕是誤會,那薑家也得死,因為鄭淵也覺得皇帝的話說的有道理!


    而且,以皇帝剛才那個狀態,他越是拱火,皇帝反而會越發的清醒。


    畢竟那可是大周皇帝鄭鈞啊。


    但是,鄭淵越是表現得委曲求全,隻要是皇帝對他母親是真心的。


    反而會讓皇帝越發的想起對他們母子的愧對,心中會怒火蒸騰,毫無理智可言。


    鄭淵步履稍顯輕快的朝著宮外走去。


    這就是人心啊。


    還沒走出多遠,鄭淵遇到一人。


    “五哥?”


    五皇子笑嗬嗬的看著鄭淵:“九弟,許久不見了?聊聊?”


    鄭淵微微一笑:“好啊,兄長相邀,做弟弟的豈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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