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淮關了手電筒,「嗯」了一聲。


    「我是拍跳傘劇情的時候,應該是有點失誤,就掉到這裏了。」


    方至淮跳迴自己的樹杈,又隨口「嗯」了一聲。


    李庭鬆現在還想不起來跳傘時候的細節,稀裏糊塗的喃喃道:「也有可能是傘包壞了……是不是備用傘開的晚了……」


    方至淮已經不說話了。


    李庭鬆悻悻的靠在樹杈上,閉上眼想睡覺。


    他沒有在荒郊野嶺睡覺的經驗,一直恐懼掉下去,越躺越累。林間的窸窣聲不斷,這裏地理位置偏北,入夜就相當冷。


    李庭鬆忍不了,頭往方至淮的方向靠近,用手輕輕的敲擊樹幹。


    林間樹木間隔很近,樹冠相連一點點動靜也會傳播很遠,李庭鬆仿佛感覺到方圓一公裏的樹木都在共振。


    他白天失血太多了,沒法抵禦寒冷,腎上腺素下降,他渾身都開始疼。


    「怎麽了?」方至淮道。


    李庭鬆本來以為他是睡著的,沒想到聲音很清亮,是清醒的狀態。


    「你冷嗎?」李庭鬆搓了搓手,聲音都發顫。


    方至淮睜開眼睛,落在黑暗中李庭鬆的方向。


    「你冷?」


    仿佛覺得冷是個多離譜的體感。


    李庭鬆欲哭無淚,他的跳傘服上邊有血,冰涼的粘在身上,環境溫度大概隻有十幾攝氏度,放在身體健康人身上問題不大,但現在的他就明顯不在這個範圍了。


    「我……冷,我能過去和你擠擠嗎?」李庭鬆其實心裏沒底。


    救自己的這個人明顯不是什麽格外脾氣好的人,而且就算他同意,李庭鬆也爬不到他的樹杈上。


    果然,方至淮沉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庭鬆都快看見黑白無常了,才感覺到樹杈一震,旁邊挨上來一個身軀。


    樹杈完全不夠躺下兩個人,李庭鬆也管不了這麽多了,手立馬環上方至淮的腰,臉貼在方至淮的頸側,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方至淮蓬勃的溫暖氣息。


    鬆懈就是轉眼一霎,李庭鬆立馬沉沉的昏睡了過去,夢裏還在劇組,他和導演據理力爭,不想跳傘的鏡頭用替身。


    他學過跳傘,成績還不錯,可以不用替身。


    這一部電影算是他入圈至今接到過最好的資源了,要是運氣好,甚至有可能拿到影帝。


    方至淮看著李庭鬆抱著他的力氣越來越小,馬上就要一滾掉下樹了。他輕輕向後靠了一下,李庭鬆果然沒抓牢他,一滑就要掉下去。


    掉下去就掉下去吧,摔一下就知道下次抱緊了。


    電光火石之間,李庭鬆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眼睛睜開了迷濛的一條縫。


    一雙手撈住了他,力道輕巧,連他的骨傷都沒太大不適就被撈迴了樹上。


    綠色的眼睛寬容的看著他,像是看一隻不知道危險就亂跑的小寵物。


    李庭鬆又閉上了眼。


    方至淮抱著李庭鬆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三兩下摸黑脫掉了他的上半截跳傘服,再把自己的衣服敞開,把光裸雪白的胸膛貼上自己胸膛。


    合上衣服,把李庭鬆包成一個粘在他身上的「繭」。


    李庭鬆的皮膚涼涼的,貼上去的時候方至淮幾乎聽見了兩幅身體相接處的「嘶嘶」沸騰聲。


    他故意沒有給李庭鬆準備安全繩,李庭鬆也沒辦法要,隻能緊緊的扒著樹幹,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天灰亮的時候,李庭鬆醒了,他睜眼先看見的,就是距離他不足兩厘米的唇瓣。方至淮的唇色淺淡,幹燥健康,下頜上有短短的胡茬。


    在原始森林裏邊看見這麽從容自在的人相當少有,李庭鬆微微分開半尺,衣服被掙開,先露出一片潔白的背,像是節肢類蛻殼一樣慢慢的在方至淮的身前退了出去。


    李庭鬆眼神網上瞟,視線裏邊朦朧的紗已經褪去,方至淮像是早就醒了,一雙眼睛低頭看著他慢慢挪動。


    童話裏邊說,製作精美的玩偶一定要拿最漂亮的寶石做眼睛,李庭鬆第一次直觀的對視這一雙綠眸,忽然發現童話有的時候也並非全然虛構。


    因為方至淮的眼睛裏邊,就有極其襯他的綠寶石。


    「謝……謝謝。」李庭鬆臉上發燙,手腳第一次覺得沒地方放。


    方至淮神色淡淡,「沒事。你發燒了,我給你打一針藥。」


    李庭鬆點點頭,也不是很意外,又被方至淮按迴懷裏,背著身挨了一針,渾身什麽地方都比針眼疼,他一點也不糾結方至淮的技術問題。


    他是被地麵的聲音吵醒的,棕熊醒了,踉踉蹌蹌還用臉搶地,撲騰聲很大。


    李庭鬆看了一會就明白了,「麻醉槍?」


    方至淮垂著眼點點頭。


    李庭鬆本來就是個親切的性子,經過一夜以後打心眼裏就覺得方至淮是個好人。但行事作風又不太像護林員,於是問:「你是來徒步探險的?」


    方至淮笑了笑,糾正道:「徒步冒險的。」


    李庭鬆點點頭,看看自己這遍體鱗傷的樣子,羨慕道:「真厲害啊兄弟。」


    地上的棕熊越來越清醒,方至淮解開腰上的安全繩跳了下去,拿著一根粗木棍把渾渾噩噩的棕熊趕跑,又上來背著李庭鬆爬下去。


    李庭鬆不太好意思的看著方至淮熟練的升起來一個火堆,「方大哥,你能撿一些潮濕的東西嗎?燒濃煙的話救援隊可以盡快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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