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燭影一路拉著人跑到了偏僻的地方,兩個人蹲在牆角躲著。


    她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人,這才放下心來,安慰橙姐:「不用害怕了,沒人了。」


    頭一轉過來,正對上橙姐兩眼淚汪汪的,注視著她。


    裏麵的情緒很複雜很複雜,目光驚喜而貪戀,恍若找到了遺失已久的稀世珍寶一樣。


    橙姐哽咽著開口:「離離………」


    溫燭影撓了撓後腦勺,不確定地補上後半句:「原上草?」


    離離原上草。


    她可真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這首詩,橙姐得誇她吧?


    好好的傷感氛圍,被她破壞得一幹二淨。


    橙姐啼笑皆非,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的淚光,笑問:「小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溫燭影就想和她親近,她問一句,溫燭影能答很多句,有關的無關的,都倒豆子一樣地倒出來:


    「我叫溫燭影,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了,我在養父母家的時候,他們從來不給我過生日,害得我以為所有小孩子都不用過生日。我身份證上寫了我24歲,但是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這麽大,姑且就算這麽大吧。你多大?為什麽把臉擋著啊,仔細看的話,你的眼睛還挺像我的,啊不,應該是我的眼睛很像你的,我們真有緣………」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本以為橙姐會記不住,熟料橙姐全部都記住了,一個一個地迴答她:


    「我四十多歲了,你叫我橙姨就好。擋臉是因為我清醒了,要找壞人報仇,但是那個別人都以為那個壞人是好人,所以我不能讓他認出來。我們的眼睛像,是……是……是……」


    說了半天,她也沒說出是因為什麽。


    溫燭影歪著身子,手臂和她挨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樣盯著她,滿是迫切:「是因為什麽呀?」


    是因為你是我女兒。


    沒有哪個母親,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不用任何證據,更不用費盡心思地去證明,隻需一眼,她就看得出來。


    出車禍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她的女兒和丈夫,都死在了那場車禍裏。


    隻要她固執地認為,她的女兒沒有死,她有所感應,並在偶爾清醒的時候,祈求大家幫她找找女兒。


    無數次的空手而歸,變成無數次的烏龍。


    所有人都身心俱疲,讓她放棄,也讓她接受殘酷的事實。


    隻有她心裏始終相信,她的女兒,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等著她去找迴。


    這次從醫院裏麵跑出來,她不僅僅是想在清醒的時候找有些人算帳,更是為了親自找她的女兒。


    老天是殘忍的,也是仁慈的。


    一出來,竟然就讓她找到了女兒!


    溫燭影,就是她孟青橙的女兒。


    孟青橙太高興了,高興得渾身戰慄,憐愛地看著溫燭影的臉,手指輕輕碰了碰她軟乎乎的臉蛋,想哭,但又忍不住笑,聲線不穩:


    「你覺得孟家怎麽樣?」


    「不怎麽樣!討厭死了!」溫燭影軟萌的表情剎那間變得冰冷,不近人情地冷嗤:「所謂的世家大族,也不過如此,那麽的令人討厭!」


    明明是他們自己搞的烏龍,結果搞得像是她居心叵測一樣,還特意來警告她!


    她真的很討厭孟家人!


    而且她現在還搞連坐,但凡姓孟的,她都看不順眼!


    孟青橙的笑容戛然而止,失而復得的喜悅,被緩緩衝淡了些許,她的心頭湧現酸澀的落寞,忍著酸澀笑了笑,不敢再提什麽孟家不孟家的。


    要是讓溫燭影知道她是孟家的人,怕是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好好好,孟家也不過如此。」孟青橙順著她的話說了一句,狀似不經意地問:「聽你說什麽養父母,那你的親生父母呢,找到了嗎?」


    溫燭影的眼皮子顫了顫,修長濃密的睫毛了失落地垂下,像是無數次痛苦之後的釋懷,無所謂地笑了笑,說:


    「沒找到,不找了。就算找到,說不定也像養父母那樣嫌棄我。就算嫌棄我也還好,我不想再看到,我的父母,當著我的麵,把所有的愛,都給另外一個人,那樣的感覺,太痛了。我寧願沒有父母,也不想再嚐試那樣的痛。」


    她的女兒,在外麵到底受了什麽樣的苦,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孟青橙心痛到無法自拔,看到溫燭影露出無所謂的笑,她的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來。


    溫燭影看她哭,就慌亂得不知所措,用手給她擦眼淚。


    眼淚越擦越多,她的手都被滾燙的眼淚打濕,那熾熱的溫度,直直地燙到她的心裏去。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情急之下,手忙腳亂地把孟青橙摟進了懷裏。


    「你……你………別哭了,我給你偷盒飯吃,劇組的盒飯很好吃的,我偷來給你吃好不好?」


    要不是她所有的錢都給付姨了,她肯定會花錢請孟青橙吃大餐。


    沒辦法,有錢用有錢的辦法,沒錢隻能用沒錢的辦法。


    這些碎碎念都被孟青橙聽到了,不由得破涕為笑。


    她從溫燭影的懷抱裏起身,手抓著對方的手,好聲好氣地哄道:「我有錢,很多很多的錢,我請你吃大餐,也是一樣的!」


    這語氣,像極了哄騙小孩子的壞人。


    但溫燭影不覺得,一聽她這樣說就心花怒放,雙眼亮晶晶的,連忙點頭:「好啊好啊!我想帶著付姨一起去吃,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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