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出來了,可是隨即而來的問題也是一大堆,堆在那裏,不解決是不行的。


    可是離開故土畢竟事件讓人傷感的事,於是什麽時候迴去,就成了個遙遙無期的問題,光是想一想就很遙遠。


    萬顯山在被佩瓏吼過一頓之後,也就不再提了。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真是不想,不樂意去想,內-地戰-火紛飛,熱鬧起來都不知道誰打誰,相比之下香-港便可算作天堂,物資豐富,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前提是得有錢。


    王佩瓏箱子在手,然而對老顧也不是很放心,便拿了兩根金條兌了點錢,借口打發他出去找房子,結果房子還沒找好,萬顯山的腿傷這兩天又開始潰爛了,她隻好改變目標,先找了家不好不壞的賓館住進去,又叫老顧出去買藥。


    有道是一件事沒搞好的下場就是糟心事樁樁件件地來,新地方好是好,可是適應起來也需要時間,萬顯山看她累的憔悴,就安慰她:“沒事的,房子哪是說找就能找的,你先別急,咱們先在賓館緩上一陣,看看情況再說。”


    換了新環境,他話又開始多了:“我以前帶你來過的,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那一個禮拜走了多少個地方,你那時自我感覺好的不得了,還撒丫子往海裏亂跑,最後還是我把你撈迴來的..........”


    王佩瓏想了一下:“還真是,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海,都樂瘋了。”


    萬顯山笑著問她:“上-海那不叫海?”


    王佩瓏瞪他一眼:“那特麽是黃-浦江!”


    下午老顧迴來了,藥水還有碘伏買的齊全,迴的路上順手又買了兩盒子茶葉,花了不少錢,王佩瓏問他問什麽,老顧老老實實,隻說是老板要求的,嫌嘴裏沒味道,反正賓館裏麵不缺開水,他現在身體不好,當然要喝口好的,就當是彌補了嘛。


    王佩瓏曉得萬顯山留給自己的那筆錢能夠他們安安穩穩地吃上的幾十年,但她小心慣了,這個做人呐,就是切忌貪圖享樂,居安思危最重要,能省一點是一點。


    至於萬顯山這個大手大腳的習慣。得改,狠狠地改。


    她問前台要了紙和筆,然後一屁股坐到萬顯山床邊,她說他寫,生活用品要錢,找個房子也要錢,老顧是光棍,不過辛苦費也是要的,以後繼續做工少不得要發他薪水,萬顯山剛開始還記的很認真,越寫就越頭疼,到最後幹脆把本子一扔,拉過佩瓏一起躺下:“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幹嘛,你當我們還是在老爺子那裏混飯吃啊,你放心,等我養好身體就出去找份活幹,當年我就是單槍匹馬出去闖天下,現在不過換了個地方重新來過,怕什麽。”


    王佩瓏倒是不怕的,她隻是半信半疑,深度懷疑萬顯山所謂的‘找活幹’,大約也就是重新搞起他那些個殺人放火的老本行,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他能有這個心也是好的,這裏畢竟不是原來的地方,他的膽子必然也沒原來的大了。


    萬顯山今晚賠了很多笑臉,又說了很多好話,總算是把佩瓏哄的不那麽焦慮,可第二天前台把賬單遞上來時,佩瓏立刻就被打迴原形,又絮絮叨叨地扯起他算錢,連零頭都要算。


    萬顯山對她是打不得罵不得,歸根結底就是舍不得,他有點羨慕老顧,做事拖泥帶水,連佩瓏的話都敢聽,說什麽就做什麽,這要是他,出去晃個一圈就曉得當地人吃什麽玩什麽,還怕找不到房子,借不到活兒?


    王佩瓏是真坐不住,怎麽想怎麽虧,正好到了飯點,他們就到了樓下餐廳,萬顯山走的跟老太爺一樣,她走十步他才兩步,王佩瓏不得不迴去攙他,萬顯山好像就是故意的,隻恨不能把重量全部掛她身上。


    他們兩人並一個,王佩瓏想發火,但是想想這是公眾場合,就也算了。


    萬顯山很開心,不停地講:“你慢點、慢點.......”


    王佩瓏掐了他一把,掐在手上:“慢點你還擠我,自己沒腿是不是!”


    他們一路挪過去,到下樓時還得空出身位給別人過,萬顯山跟她都沒注意,倒是身邊一個富家太太,在經過他們時停下來看了一會。56


    王佩瓏沒有注意,萬顯山倒是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怎麽了?”


    王佩瓏肩上的重量突然輕了很多,看他突然就不走了,就奇怪道:“你在看什麽啊?”


    萬顯山迴過頭,笑了笑:“沒什麽,一個熟人。”


    王佩瓏很快知道了熟人是誰。


    那時已經過了兩個禮拜,兩個禮拜光是伺候萬顯山換藥就花了不少錢,同時王佩瓏對老顧的辦事能力感到絕望,就打算跟他兵分兩路,哪怕房子小一點遠一點都認了,賓館這錢花的太厲害,每天算賬算的都心驚肉跳,她都恨不得朝萬顯山身上咬塊肉下來,從頭到尾他就是在享清福,事情都她一個人做完了。


    她今天照樣下去,前台這裏的賬單是三天一結,她結賬時身邊就站了個人,似乎隻是進來吃個便飯,順便會個客的,結果王佩瓏結著結著,旁邊就那女人就‘咦’了一聲,很驚訝。


    她抬頭,第一時間並沒反應過來,不過認清了後倒是顯得很驚喜:“這不是......費太太嗎?”


    費太太當年是麗都的常客,蘇佩浮沒少從她那裏得過好處,不過後來戰火波及,戲班子拆的七零八落,戚老八都被抓進去了,這票戲友也就各散各的,她隻知道蘇佩浮偷了她所有積蓄跑了,卻沒想到現在卻能在這個地方碰到費太太,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王佩瓏很客氣,費太太也很熱情,強烈要請她到自己家中坐坐,王佩瓏想著午飯能省一頓是一頓,講不定到人家的地方多吃點幹果就飽了,便也答應了。


    費太太早在當年跟蘇佩浮好上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是個自由之身,丈夫在外頭養了不少女學生充當女伴,她在外頭也不消停,二人基本上就是各過各的,直至丈夫前年因資-產問題跑出內-陸後,她依靠自己廣泛的人脈,還能及時將家中的財產變現,一路跑來香-港,如今不過少了一個丈夫而已,她倒依然是那個自由的費太太。


    王佩瓏聽了她這些年的變故,也是欽佩不已,有心想打探一下蘇佩浮的下落和死活,但又覺得說不出口,這人的名字都快給她忘了,想起來就是恨,那可都是她的錢啊。


    不過她不問,架不住費太太自己話多,基本上三言兩語就把蘇佩浮之後的事情交代的一幹二淨——基本上就不是什麽好事,也毫無誇大渲染的痕跡。


    “他說了無數次要跟我一起去北平,也無數次講過自己要把煙戒掉,不過我從來都沒信過,後來他把自己那一箱子的頭麵和珠寶統統當了幹淨,還順走了我身上的現金,現在也不知道是死哪去了......哦別誤會,我隻是就事論事,你們當時雖然一同登台,不過說起來還是你更紅點,隔壁花曉娟氣都要氣死了。”


    費太太輕描淡寫地把蘇佩浮的下落一語帶過,又笑著說:“你吃啊,別客氣,這家店的豬肉是這條街上最有名的,這裏的房子貴,不過勝在地方清淨,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住的,所以的吃的東西也精致一點,不過我最近也在發愁,怕開價開不好,賣不掉的話就隻能租了,可是租出去又太虧,這裏都是我的東西。”


    王佩瓏一聽,頓時感慨踏破鐵鞋無覓處,抓住重點就問:“這真是巧了,其實我也是剛來,而且有長住的打算,這些日子就是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如果你願意的話,不然就賣給我吧?”


    費太太很驚訝,不過表示這個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她近來找到一個新目標,有意往前‘再走一步’,機票定在半個月以後,倒是不急著馬上走的。


    王佩瓏不死心,又磨了她很久,費太太不得不放軟了口氣:“這樣,明天你帶你家裏的來我這兒看看,要是你們都覺得沒問題,那我這裏倒是隨時可以辦手續的。”


    說罷,費太太請她吃了頓飯,基本上把家裏所有的小菜都端出來熱了一下,王佩瓏由於事情談成,心情堪稱躊躇滿誌,要是很客氣地吃了個五分飽,沒好意思問她能不能打包。


    吃飽喝足她又跟費太太交換了下聯係方式,一路高高興興地迴了賓館,萬顯山一直等著她,飯都沒吃,等的差點上火,結果佩瓏迴來,揚著眉毛撐著張笑臉,開門就說:


    “姓萬的,咱們也要有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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