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顯山心情好的時候,會稍微變得有點不一樣。


    這個好不是普通的好,心情更是堪稱愉快,洪雙喜跟老板的時間算久的,所以他能看出來。


    變化統統體現在細節上,簡而言之,他隻要一愉快,那身邊的人就是受益最多的,因為萬顯山不介意帶他們一起愉快。


    佩瓏起身離座,估計是晚飯不合口味,有幾道菜做的鹹了,她得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新做出,或者新買迴來的麵包或者小蛋糕,有的話她一個,萬顯山一個,不過萬顯山不大愛吃甜,那就順手帶個給哥哥好了。


    她走後,萬顯山還是那個樣,隻是一直咂麽著嘴,鑒於今天廚房大師傅的水平發揮失常,這個飯菜確實是很不合口味,洪雙喜判斷他應該不是為了這個高興的,一定是又找到什麽新樂子了。


    衝著剛才佩瓏離開的方向,萬顯山哼笑一聲,還是心情很好,好的他又久違地露出了那種淫-邪的眼神。


    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他重複著:“有意思,有點兒意思......”


    洪雙喜從不接茬,盡管他知道萬顯山說的是誰。


    不錯,佩瓏是膽大,但是心不細,她的師妹倒是青出於藍了。


    洪雙喜一點覺不出那個比佩瓏還嫩的小娘們有什麽好,不過萬顯山的口味顯然是常人無法理解的,不能說照單全收,但是各個品種都得有,比如最近在佩瓏那裏吃夠了火藥,他就打算跟她反著來,開始喜歡起小娘們說起話來楚楚可憐那一套,所以直到吃完飯,他也還是‘有意思,很有意思’——當初又不是沒見過這一款式,但就是‘有點意思’。


    他不理解萬顯山,不過也沒必要理解,老板的女人,能撿漏就不錯了,如果那個人是佩瓏的話,撿到也很賺。


    現在有兩個消息,好消息是這個事情本身就跟他沒多大關係,萬顯山看上誰都不要緊,隻要不是他-媽就行。


    不過壞消息,就挺壞了。


    洪雙喜簡直無法跟佩瓏說出這個現實,盡管他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喜還是竊喜的喜,非常的不正派,簡直像個小人。


    她不知道自己口中的愛已經成了負擔,愛比恨更難纏,何況她本來就駕馭不了,老板送個花籃,她就被哄好了。


    萬顯山出於喜歡,或許一天兩天可以忍,可以陪著她去撒歡,可惜他要的不止是一個小玩意兒,她打錯了算盤。


    男人的長性根本待不久,所以林織雲不急,可以用自己人脈把萬顯山給籠絡過去,所以佩瓏的師妹故意靠近,萬顯山也照單全收,因為新鮮,因為有趣,有佩瓏一個固然是好,佩瓏固然占了個較為特殊的名額,但是為了一株草放棄整片樹,這明顯就劃不來,他不肯的。


    洪雙喜心心念念地惦記著她,不能搶隻能看也行,這麽多年的旁觀和目擊,他比任何人都習慣萬顯山的浪-蕩和多情,也就無法對佩瓏接下來的遭遇表示同情——他能保持竊喜就不錯了,至少不是光明正大的喜。


    幸好萬顯山還長了點心,等佩瓏拿著蛋糕迴來,他那張臉就又恢複成了白天的樣子,很專注,很英俊,就像他無數次用這張麵孔騙過她一樣,被騙的人隻要心存愛意,就永遠不會發現。


    奶油蛋糕是早上就買好的,是吃慣的口味,然而再好吃也會把第一口讓給自己喜歡的人,萬公館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饞,愛吃獨食,可見王佩瓏是為愛做了多大的改變,做了多少的犧牲。


    王佩瓏自覺沒有故意去討好他,然而做出來卻滿不像那麽迴事。


    看到最後,洪雙喜都有點不忍心,不想再看下去了。


    後麵幾天王佩瓏緩過了勁,總算是把麗都的票子拉迴來一點,在保證戚老板在不賠之餘,還能穩賺。


    分完賬,各有各的家要迴,各有各的事要忙,蘇佩浮新近搭上一個台-商的夫人,此夫人地位雖然不高,但手腕卻是非常厲害,說是與陳康柏家中的幾位太太是正經的牌友兼搭子,平常在各自男人麵前,那是非常說的上話的。


    既然木已成舟,再想把人拉迴來就難了,王佩瓏看在眼裏,歎在心裏,攔是沒法攔了,她隻知道師兄總算沒有辜負她和師傅的期望,還是正兒八經地開始吃起軟飯了。


    她很惆悵,好像從蘇佩浮身上也看到一點自己的影子,可是真要說清楚他們是哪裏很像,她又說不出來。


    從麗都出來的時候,她被攔住了。愛看書吧


    小翠兒,不對,好久不見,師妹也開始大變樣,反正穿的也不像小翠兒了,整體感覺就像另一個人,像五年後的小翠兒,不光成熟了,眉眼也犀利了,細細長長的眼睛也是相當有神,不知道那個叫什麽眼,反正單眼皮的眼睛能還能長的這麽好看,以小見大,可見小翠兒當初就是太瘦太窮了,所以才老像個孩子,蘇佩浮和王佩瓏都長開了,她還是沒長開。


    王佩瓏很奇怪,懷疑自己見到了另一個人,而且小翠兒也不多客氣,上來就問能不能出去坐坐,她知道一個地方,那裏的咖啡不好喝,但是甜點很不錯。


    說著,就扭著小腰往前走,那鞋跟比王佩瓏穿過最高的羊皮靴子還要高上幾寸,看臉好歹還殘留一點少女的模子,可看走路的步態,已然是個女人了。


    ........莫名其妙,你說是不是莫名其妙。


    小翠兒是步行,王佩瓏也是,小翠兒走的快一些,王佩瓏走的慢一些,這跟速度倒是沒多大關係,就是她這感覺不對,就好像自己是走在雲裏一樣,每一步都走的飄忽不已,都不曉得走來幹嘛。


    小翠兒把她帶進一家比較小的,但是價格和情調都不缺的咖啡館,不過據王佩瓏觀察下來,這裏的妝飾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說好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裏的蘋果派很好吃,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因為沒有見過世麵,傻子一樣的叫了三份,最後噎的嗓子疼。”小翠兒單手托腮,舉止全是女性化的,甚至已經有了點嫵媚的雛形。


    王佩瓏直到現在也不確定麵前坐的就是小翠兒,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來。


    像被魘住了一樣,隻能說是身不由己,情不自禁。


    嚐試著吃了一口,她就放下叉子,還是先給了個台階:“咱們唱戲的就是一把好嗓子,可不要隨隨便便吃壞了。”


    小翠兒笑了一下,那笑意來的快去的也快:“你們愛唱是你們的事兒,像我這樣的,也就不必了吧。”


    王佩瓏心裏那根筋猛地一下就被拉緊:“你.....你怎麽啦?”


    小翠兒幾乎她問一聲就笑一下,這樣反倒更瘮人:“沒怎麽,就是覺得自己走哪條路都不對,你們走了以後就剩我跟師傅,你也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太討師傅喜歡,師傅他最喜歡的還是師姐你啊。”


    說到這裏,雖然是事實,可王佩瓏還是有些心虛氣短,她說呢,怎麽好好一個人突然就變了,還朝的是不好的方向變,可能是自己最近一心都牽掛在萬顯山身上,實在分身乏術了,所以小翠兒心理不平衡了。


    “你心裏不好受可以早點跟我說啊。”


    到這時候了,她還想著是自己不好:“你看看你,還沒出師呢,就捯飭起來,給師傅看見怎麽辦。”


    小翠兒一聽這話,反倒是開懷了,近似於另一種自暴自棄:“現在不管我做什麽,師傅都管不到也看不見啦,從上個月開始,我就自己出來單幹了,吃穿也都是靠的自己,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拿你們施舍的冷飯硬吞著吃,你看我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這種話是小翠兒會說的?


    王佩瓏簡直不敢相信。


    小翠兒沒有錯過她的神情,熟練地替她在蘋果派上塗了層奶油:“以前什麽都沒見過,我以為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啊。”


    王佩瓏說:“你要謝我什麽?”


    “謝謝你告訴我,原來有些事情,真的是可以走捷徑的。”


    小翠兒白白叫了兩份點心,到頭來誰都沒吃完:“還有,我現在跟坤喜班的馬金鳳學戲呢,他們那邊也不錯,好歹我剛進去就有了正經的學名,師姐,你今天最後叫我一聲小翠兒,往後咱們就各走各道,行嗎?”


    “.......”


    王佩瓏在座位上愣住了,嘴巴裏含了一大塊的奶油,不嚼也不咽,好像是要等它自己風幹,自己融化。


    她愣了足足半晌,眼看小翠兒風吹荷擺地搖出去了,神魂才算飛迴來。


    把她剛才說的話都串起來的,王佩瓏想明白了,之後就一拍腦袋:“我就說這人怎麽哪兒看哪兒不對勁,她這打扮明顯就是抄的林織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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