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老頭對麵,韓睿看著眼前碗中朝思暮想的馬奶酒,心癢難安。


    終究為了小命,沒有作死的端碗猛灌。


    舉起碗,微微抿了一口,還假惺惺做出一副難受至極的表情。


    心中卻悲歎著:“啊!我朝思暮想求之不得的馬奶酒···”。


    盧異見此微微一笑,對韓睿的身份再也沒有了猜疑。


    漢人素來高傲,就連聞一下匈奴人的東西都覺得惡心。


    此人卻是遵禮喝了,可見來頭不小。


    雖然表情不是很好看···


    令手下安排好帳外之事,盧異便開口道:“閣下可是典客密探?”


    韓睿搖搖頭:“非也,在下本是王氏家臣,後來被主公遣至雲中,以備與長安侯聯絡之用。”


    典客,設立於秦朝,為漢沿用,在幾年後會被改為大行令,武帝之後的大鴻臚是也。


    此時的主要職責,於內,管理諸侯王國,若是諸侯王死去,還要負責代表皇室喪葬吊喧事宜。


    於外,則是負責與他國聯絡與外交,使團接送事宜等,類似後世的外賣部。


    不過,待等武帝時,這個現在九卿中最為雞肋的清水衙門,將會強勢崛起!


    內附漢室的諸如樓煩、車師等西域小國,和夜郎、滇等西南夷藩屬,都將歸於大鴻路管轄!


    這就夠牛逼了嗎?


    沒有!


    人家還有自己的軍隊!


    後世赫赫有名的屬國都尉,就在大鴻路名下!


    屬國都尉,統管著藩屬國駐軍以及外族‘義從’,巔峰時,傭兵數十萬!


    而韓睿之所以不敢承認自己是典客密探,是因為···


    典客=朝堂=天子,自己這麽幹,萬一迴頭被發現了,妥妥矯詔!


    盧異聞言,麵容嚴肅起來:“不知王公可有何差遣?”


    韓睿也不得不做出一副鄭重的模樣:“差遣談不上,主公言:先帝駕崩,新帝即位,長安諸公早已預料到匈奴將叩關試探。”


    “主公請長安侯早做準備···”


    盧異聞言,震驚地差點沒跳起來!


    早有預料···


    那豈不是已有準備?


    沒準,大軍已經落入了包圍圈···


    盧異焦急的問道:“那王公可言,長安侯該何以自處?”


    “閣下想必知道,長安侯委身事胡,以為匈奴東胡王···”


    言下之意,這次大戰,盧他之也有份咯?


    韓睿眼睛滴溜一轉,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嗨呀,長安侯怎得如此糊塗?”


    “如若有個萬一,誤傷了長安侯部眾,那豈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盧異臉上滿是冷汗,深深一拜:“還請閣下救救長安侯!”


    韓睿滿是‘失望’的搖搖頭,沉吟許久。


    然後學著戰國電影中列國說客的樣子,沉聲問道:“不知閣下可能靠近匈奴大軍糧草輜重?”


    盧異孤疑的點點頭,又道:“擅毀糧草,戰後單於庭那邊~長安侯不好交代啊···”


    韓睿灑然一笑:“長安侯‘國之柱石’,在下怎會陷長安侯於危境?”


    盧異見此放下心來:“不瞞閣下,老夫此行之責,正是押送大軍人畜所用之鹽。”


    韓睿心裏樂開了花!


    豬能不上樹,人能不吃鹽?


    更妙的是,為了讓馬匹有力氣奔襲,也同樣會喂馬許多鹽水。


    韓睿臉上輕鬆起來,對盧異一拱手:“事已至此,為今之計,唯有阻戰事於未起了···”


    “閣下的意思是?”


    ···


    走出盧異的營帳,韓睿趾高氣昂的瞥了一眼圍觀的匈奴人,然後牽著張三揚長而去。


    “大鬼頭,你真的是長安來的大人物嗎?”


    走在迴營地的路上,韓睿聽著小家夥的疑問,氣就不打一處來。


    “是你個頭!”


    “讓你別亂跑,偏不聽,差點把小爺害死!”


    “看我以後還給不給你肉吃!”


    小家夥委屈的嘟起嘴,淚珠掛在眼眶上,堪堪欲落。


    韓睿略帶愧疚,又拉不下臉跟個小屁孩兒道歉,隻好含糊其辭道:“行啦,逗你玩兒呢,以後有肉吃了,第一個就分給你!”


    小男孩破涕為笑,齜起牙對韓睿嘿嘿笑著。


    走著走著,突然又道:“大鬼頭,要不我們拜把子吧?”


    哈?


    韓睿一時沒反應過來,小家夥又重複一了遍。


    聽清楚後,韓睿差點沒把舌頭咬掉!


    這小破孩想跟自己拜把子?


    “邊兒玩兒切!腦袋裏想啥呢一天天的?”


    張三臉上滿是認真:“你看啊,你對我那麽好,給我肉吃,我對你也不賴,給你從家裏偷鹽···”


    “得了吧你!什麽叫給我?是你自己想用鹽換肉吃的!”


    “那我不也是給你偷來了!”


    “邊兒玩兒切!”···


    二人就這樣在打打鬧鬧間迴到宿營地。


    身後,盧異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色已晚,大當戶不歇息,來某帳中,是何道理?”


    盧異臉上滿是虛偽的笑容,對坐於對麵的匈奴大漢道。


    那大漢聞言嗤笑一聲,眼睛直勾勾盯這盧異:“先生不也還沒睡下?”


    二人就這樣盯著彼此的眼睛,一言不發。


    還是那匈奴人先打破了寧靜:“聽說先生這裏,即便是如此黑夜,也依舊‘貴客’不絕?”


    盧異臉上毫無波瀾:“隻是故人來尋罷了。”


    “嗬嗬嗬,先生故人來投,怎的不引薦引薦?”


    盧異臉上閃現出一絲冷笑:“大當戶這是受屠奢之令,打探東胡部的事嗎?”


    “若是如此,那我迴去倒要跟東胡王好好說道說道,請單於給東胡王做主!”


    大漢聞言,被怒火憋得滿臉通紅,偏生發作不得。


    盧他之跟漢人間有往來,匈奴高層其實都是知道的,甚至樂見其成。


    不如此,匈奴唯一獲取漢人消息的渠道,就會封閉。


    此事,就連單於都是默認的。


    而作為在漢匈交界——白羊部出生長大的地道匈奴人,禿離從小就在和漢人的戰爭中長大。


    對盧家這種兩麵討好的小人,根本沒有一絲信任可言。


    “先生既然不便說,那我也就不多問了。”


    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禿離索性起身,告辭離去。


    盧異想著禿離離去前,臉上暗含的孤疑,心中總感到不安:“此人,倒是一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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