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未愈,康熙又發作了一通,這下算是徹底沒有搞事的人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惠嬪專心照顧良貴人的胎,德嬪也為了將功補過,更加細心照顧戴佳庶妃,宜嬪因為上火閉門不出,宣嬪日夜為太皇太後祈禱,安嬪敬嬪從來低調,僖嬪雖然膽大,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搞事,剩下的安饒,溫妃,佟貴妃也閉門不出,宮中簡直前所未有的安靜。


    安饒當初隻打算讓太皇太後難受一個月,誰知她可能是年紀大了,這一出實在嚇人,結結實實的閉門了兩個月才再次打開大門,於是後宮也恢複以往的熱鬧。


    最受矚目的當然是良貴人的胎像滿了三個月,太醫斷言已經穩固了,戴佳庶妃雖然見紅,但在太醫院的妙手迴春下,卻也堅持了下來,眼看著即將臨盆。


    除此之外就是敬嬪完顏氏了,經過幾個月的沉澱,她再次出現在大眾麵前時,與往日那虛弱的形象可謂是完全不符合了。


    康熙對她極盡恩寵,不僅允許她搬到了儲秀宮主殿,還賞賜各色珍寶若幹,將當初怠慢她的宮人全部處罰,在整個五月份留宿儲秀宮的時間都有半個月,引得六宮眾多酸妒之言,慈寧宮請安的時候,宜嬪的眼刀子不斷的遞過去,就連向來識時務的德嬪也跟風說了幾句。


    但安饒是實打實的鬆了口氣,她不僅不用應付康熙了,就連太皇太後看她的眼神都恢複了往日的溫和。


    可能是顧忌些什麽,太皇太後對於敬嬪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態度,既沒有因為她得寵而為難,也沒有因為她得寵而提高待遇,從始至終都是忽視罷了!


    敬嬪的盛寵之後,緊接著就是宜嬪,德嬪產後恢複,宮裏就更熱鬧了。


    安饒感覺康熙現在就是一塊兒金子,眾人也不是真的喜歡這塊兒金子的造型,但對於它被賦予的意義卻很喜歡,都想據為己有。


    她沒事兒都不出門了,省的再遇見什麽麻煩事兒。


    ……


    康熙十九年六月初三,是安饒進宮後的第二個生辰,也是額林珠本人十七歲生辰。


    當然,由於安饒的生日實在特殊,今年的她還是跟去年一樣沒有擺宴,跟去年不一樣的是,今年佟貴妃是真心實意來給她賀壽的。


    這宮中嬪妃,也隻有佟貴妃會來給她過生日了!


    好歹是個喜慶日子,安饒吩咐小廚房好好整治了些飯菜,還拿出了她珍藏的百花釀。


    百花釀是用上百種鮮花釀製而成的,這些安饒足足封存了一年,自己都不舍得喝,今天硬是忍著肉疼拿出來了。


    佟貴妃出手向來大方,跟去年送的珍貴卻不走心相比,今年明顯是用了心選的,一支珊瑚樹,一對翡翠鐲子,一隻自己親手做的荷包,另外是一套瑪瑙製成的杯子,另外是一整套和田玉製成的首飾。


    論珍貴程度程度與去年差不多,但若論用心程度,去年那是拍馬難及。


    尤其是那隻荷包,安饒簡直想鼓掌,靈芝長壽字紋極為精致,累死安饒也繡不出來的那種。


    最關鍵的是,這是她親手繡的!


    佟貴妃這輩子估計也就給雙親和康熙做過繡活了,現在多了一個她。


    安饒當即就掛在腰間了,毫不吝嗇的讚歎,“好看,多謝你了!”


    佟貴妃傲嬌一哼,“算你識貨!”


    她來了之後,便算開席,安饒將所有人都打發走,連個布菜的都沒有,兩人一邊喝酒一邊用飯,倒也暢快。


    佟貴妃看著略顯冷清的承乾宮有些不快,“好歹是生辰大喜,你不願鋪張也罷,但怎麽都要點出麻姑祝壽來熱鬧熱鬧吧!”


    “你嚐嚐這個!”安饒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有些無所謂道,“那邊兒畢竟是先皇後,我還是低調一些為好。”


    “鈕祜祿氏也是夠厲害的。”佟貴妃不滿,眉間不耐,“都死了幾年了,還不讓人安生,連個生辰都過不痛快。”


    安饒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忘了,孝昭皇後可是比我大,怎麽看都是我生得不巧,又不是她故意為難。”


    看著佟貴妃仍然不怎麽高興的態度,安饒有些詫異問道,“你與孝昭皇後也沒什麽深仇大恨,難不成你們還有我不知道的心結?所以你才會這麽不喜她?”


    佟貴妃之前深恨孝昭皇後,是誤以為她害了她的孩子。


    後來真相大白,這事兒既然跟孝昭皇後沒關係,她為何還對她這般不滿?


    “我與鈕祜祿氏的矛盾由來已久。”佟貴妃麵色有些複雜,“我們二人一前一後進宮,我們交惡固然有赫舍裏氏在其中挑撥的緣故,但從一開始,我們就算不得和睦。”


    “她無論是家世還是容貌,亦或者位分都壓我一頭。”佟貴妃緩緩述說,“我那時年輕氣盛怎麽都不服氣,總想著跟她一較高低,吃穿打扮,皇上的寵愛,甚至連身邊服侍的奴才都要分出個高下來。她拿我漢軍旗的身份說嘴,我就那拿她是庶出的身份譏諷,誰也不服誰,見麵就要吵,彼此都恨不得對方早點兒下黃泉!”


    最後一句話作為總結,“就算沒有赫舍裏氏在,我們兩個也不會和睦。”


    安饒懂了,既生瑜何生亮唄!


    反正就是兩個人誰也看不慣誰,最後小矛盾積累成大矛盾,最後完全爆發,成了生死仇敵。


    “你看看溫妃,性子夠張揚跋扈吧?”佟貴妃撇嘴,“她這個性子跟她那個姐姐相比都算文靜了,她姐姐當年才算能折騰,比那些蒙古來的女人還潑辣,整天高傲的跟隻雞似的,當年仗著太皇太後的喜歡沒少瞧不起我,還不是仗著自己有個好祖母,連公主的封號都被除了,還好意思出來招搖!簡直不知所謂!”


    安饒聽得想發笑,高傲的跟個雞的似的!


    這個形容詞還真是少見啊!


    就在她差點兒笑出聲的時候,迎來了佟貴妃的死亡凝視,安饒立馬憋了迴去,立起耳朵繼續仔細聽。


    “後來我小產,一直以為是她做的,就以牙還牙,她病重的那段日子裏沒少折騰,現在想來,她封後半年就去了,未必沒有我處處折騰的原因。”佟貴妃瞪了安饒好一會兒,才繼續迴憶道,“不過當初看不明白,如今年紀大了,倒也能明白一些,她是因為跟夫君離心去世的,跟我的關係算不上大。”


    安饒頭上的冷汗滴下來,滿臉黑線,“你當著我的麵兒說,你曾經想要謀害先皇後合適嗎?”


    “什麽叫謀害?”佟貴妃不高興了,“我也就是多說了幾句風涼話,多去她麵前轉悠了幾次,借著掌管宮權的機會,為難了幾次翊坤宮的人,其他的可什麽都沒幹?”


    安饒汗顏,你這還叫什麽都沒幹!


    額!不過仔細想來,佟貴妃做的這些的確隻能算找麻煩,若說傷害力或許有,但應該不到致死的程度。


    孝昭皇後畢竟是皇後,又有太皇太後的疼愛,怎麽都不至於被佟貴妃幹的那些事兒給逼死!


    而且,當年孝昭皇後病重,飽受病痛折磨,依照佟貴妃的性子,隻怕巴不得她多活幾年,多受些折磨才好,怎麽會幹其他的?


    她看著提起孝昭皇後就有些憤怒的人,滿眼無奈,連忙不住的安撫,“孝昭皇後人都沒了,你已經贏了,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放心,不然為難的是自己。”


    佟貴妃沒好氣兒道,“大道理誰都明白,但知道容易做到難,你還是吃你的長壽麵吧!”


    剛剛白清進來給安饒上了一碗長壽麵。


    安饒:“……”行,我繼續吃!


    她這邊不說話了,佟貴妃又開始嘮叨了,“按照慣例,嬪妃過生辰,乾清宮那邊都應該有賞賜,可今天怎麽還沒動靜?”


    她倒不是在意那點兒東西,隻是皇帝若不降下賞賜,隻怕六宮都會輕視安饒的,“去年你生辰,皇上就沒表示,那時就有人暗地裏嘲笑你,今年若是……”


    安饒倒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去年有人暗地裏嘲笑我?”


    “嗯!”佟貴妃一邊往外看一邊點頭。


    安饒知道以後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隻要不折騰到她麵前,她都可以當作沒看見。


    她瞅著佟貴妃比她這個當事人都著急的樣子,有些好笑,“行了!別看了,皇上今天不會來的!人家在永壽宮陪溫妃呢!”


    佟貴妃被她話中的實誠噎住了,頓時就有些不高興,兩條眉毛都擰到一起去了,“你這是什麽表情?我都為你著急?你就不能上點兒心?”


    “行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安饒撲哧一笑,聲音都低了幾個度,“但事情這麽巧也沒辦法,我跟先皇後同一天生辰就夠惹眼兒的了,沒必要非要出這個風頭,不然不是讓人說自己對先皇後不敬嗎?再說,我不是有你嗎,也夠了,這杯酒敬你,多謝你來為我過生!”


    安饒一邊說,一邊為佟貴妃滿上,然後舉杯敬酒。


    “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後有多喜歡孝昭皇後和溫妃,哪怕是看在她老人家的麵子上,皇上今天也會留宿永壽宮的!”兩人喝完一杯之後,她悠悠道,“人家到底是一國之後,我難道還要跟她爭不成?”


    不值得且不喜歡,從哪個方麵看,爭這個都沒有性價比且沒有價值!


    佟貴妃聽了這話冷哼一聲,仰頭又是一杯酒喝完,道,“太皇太後的確喜歡鈕祜祿氏,當時她去世時,她嚷嚷著非要親自去坤寧宮哭靈,後來還是皇上親自在乾清門那兒把人攔住了,我也是跟著又是跪又是勸的,最終才把人給勸了迴去!”


    “結果迴去以後也不消停,把慈寧宮上上下下弄得跟靈堂都差不多了,還非要茹素一個月,我跟在旁邊伺候也隻能跟著吃素。”佟貴妃想起往事就恨得咬牙切齒,隻覺得自己當初能熬下來也真是不容易。


    憤懣之下,又是一杯酒進了喉嚨。


    “竟有此事?”安饒一驚,太皇太後是長輩,又是皇帝的親祖母,世間壓根兒沒有祖母為孫輩守孝哭靈的習俗。


    縱然孝昭皇後是一國之母,太皇太後頂多撤去鮮豔之物就可以了,哭靈也好,茹素也罷,都不是她應該做的,隻怕當年順治去世也就這待遇了吧!


    安饒被前半句話震驚,後來才反應過來,立馬更加震驚的看向佟貴妃,她剛剛說了什麽?


    什麽叫做,在旁邊伺候隻能跟著吃素?


    難道她私底下吃肉了?


    “你這麽看我做什麽?”佟貴妃麵色坦然,“我跟鈕祜祿氏不和人盡皆知,當時又以為是她害我小產,她死了我高興都來不及,自然不可能心甘情願的為她守孝,表麵功夫做做也就罷了,私底下自然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那時候就連守靈,我都是表麵上按照規矩來,實際上膝蓋上都綁著護膝,迴到自己宮裏時更是自在,她死的當天我一個人就高興的吃光了整盤肘子,當作慶賀了!”她一邊迴憶一邊喝酒,話語中少見的得意。


    安饒為她豎起大拇指,“你也不怕有人發現?”


    “我有什麽怕的?”佟貴妃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鈕祜祿氏封後的時候就已經病著了,後來連起身都不能了,那時候宮務就已經在我手上了,我當時一家獨大,還能讓人泄露出去不成?”


    她冷笑,“當初我大權在握,太皇太後為了壓製我,才在鈕祜祿氏病逝不過半年就讓溫妃進宮了。”


    安饒對這個舉動真的不算理解,孝昭皇後是康熙十七年二月份病逝的,溫妃是康熙十七年十月份進宮的,滿打滿算八個月,的確有些太著急了。


    孝昭皇後是溫妃的親姐姐,她病逝不到一年,怎麽就能急著讓她的親妹妹去給她的夫君做妾呢?


    她和清朝人的思想差距著實有些大。


    佟貴妃連連好了好幾杯酒,人就有些醉了,口中斷斷續續的說了不少往事,在家時被逼著學習的無奈,進宮之後的險境,被太皇太後為難的憤怒,以及得知真相時的悲涼。


    她喝安饒就跟著她喝,隱隱約約聽見了一句,“我會為自己和孩子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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