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安饒生辰,她本身入宮不久,再加上又不願意請客,甚至不願意聲張,宮中的其他嬪妃也沒有上門祝賀的。


    這般隨她心意,自然不是因為她不想聲張的緣故,而是因為另一個人。


    說來也是巧,今日不止是她的生辰,還是康熙的第二任皇後 —— 孝昭皇後的生辰。


    雖說皇後已逝,但畢竟人走了也沒多久,這茶也不至於涼的這麽快!


    聽說一大早康熙就去祭奠孝昭皇後了,其他的嬪妃自然要有所表示,故而同一天生辰的安饒也隻能低調了。


    有這個巧合在,安饒估摸著就算真有人知道她今日生辰,也不會不長眼的來給她祝賀的。


    對此白露白清雖然覺得惋惜,但是一來,她們不願違拗主子的心意,二來也知道分寸。


    惋惜歸惋惜,卻也不會不合時宜的提議安饒多弄一些熱鬧來!


    不過兩人想起每年今日府邸的熱鬧,再看著冷冷清清的承乾宮,總覺得有些心酸。


    故而,兩人一大早就去小廚房忙活,張羅著要給安饒做碗長壽麵。


    安饒對於別人的善意一向珍惜,在這種小事上素來多是縱容的,看著她們忙活的熱火朝天,也沒有阻止。


    不過對於兩人說承乾宮冷清,安饒一點兒都不認同,她看著早早過來給她祝賀的布貴人,這不是有人嗎?


    布貴人是住在承乾宮的,她本身也是個八麵玲瓏的性子,怎麽不能忽略主位娘娘的生辰。


    再說,安饒對她不算親近,但也算得上照拂,於情於理她都應該有所表示。


    她當然也不敢大張旗鼓的過來,隻低調的帶了貼身宮女,在用過早膳沒多久,輕言細語的祝賀一番,再奉上了精心準備的禮物以及親手做的繡工,就當作賀禮了。


    她來的時候,安饒正在院中的簷下修剪花枝,她也沒打算進屋再繼續客套下去,收了賀禮,你來我往的說幾句話,就準備讓她走人了。


    既然對她想要投靠的心思不感冒,那做好了麵子上的功夫就是了,完全沒必要過於親近,省的還引人誤會。


    至於賀禮,找個機會還迴去就是了!


    本來一切順利,但還沒等她話說出口,就有一人毫無征兆的進來了!


    安饒看著不請自來的某人,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佟貴妃好端端的來這兒幹什麽?


    不止她一人震驚,旁邊的布貴人也沒好到哪兒去!


    兩人直愣愣的看過去,腦門上都是大寫的問號。


    她對麵的佟貴妃一臉不悅,“你愣著幹什麽?還不請本宮進去坐坐?”


    這話是對安饒說的,至於旁邊的布貴人,被她完全無視。


    安饒聽了這般不客氣的話,心中一鬆,還好還好,應該是真人,應該不是有人冒充的。


    她客氣的行禮,“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怎麽來了?”


    她身後的布貴人也默不作聲的跟著行禮。


    佟貴妃看著她們二人禮數周全,臉色好了不少,但仍傲嬌不已,“聽說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宮是特意來給你賀壽的!”


    說著就毫不客氣的率先進入正殿,毫不客氣的占據了她殿內那寬大的寶座。


    態度之傲慢,語氣之跋扈,彷佛安饒現在立刻跪下感恩戴德才能對得起她趨尊降貴一樣!


    全程目睹她一係列舉動的安饒:“……”


    她默默咽下還沒說出口的“多謝”之類的客套話,隻感覺自己腦門開始突突跳,人家是客隨主便,她今天估計隻能主隨客便了!


    旁邊的白露白清二人也十分不可思議,兩人麵麵相覷,然後非常一致的般看向安饒,等她指示。


    安饒看著她倆一模一樣的表情,嘴角抽了抽。


    憑良心論,她自然很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但人家都來了,她總不能把人給轟出去。


    她認命般吩咐道,“去上茶,再備幾樣點心來。”然後她就進去應付裏麵那位“貴客”了!


    雖然安饒覺得佟貴妃也不會吃!


    還沒等她有動作,就看到了旁邊默不作聲的布貴人。


    佟貴妃都進去了,再把她攆走貌似也不合適,安饒淡淡道:“布貴人跟著本宮一起去招待貴妃吧!”


    布貴人應下,默默的跟著安饒進去。


    佟貴妃這會兒正打量著殿內的擺設,看見安饒進來撇了撇嘴,“你好歹也是個嬪位,怎麽屋內擺設的如此寒酸?”


    剛坐下的安饒:“……”


    她不可思議的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桌椅板凳均是黃花梨木所製,佟貴妃屁股下麵的寶座更是更加名貴的檀木所製,案上的花瓶是汝窯產的,屋內的各種靠枕軟枕都是雲錦織成的……


    這些跟景仁宮的富貴堂皇比不了,但怎麽也稱不上寒酸吧?


    看著安饒不說話,且麵色不太好看,她對麵的布貴人趕緊打圓場,“娘娘走了一趟也辛苦了,不如喝口茶吧!”


    佟貴妃顯然是個挑剔的,批判了一下屋內的擺設之後,看著白露給她呈上來的茶更是一臉嫌棄,“怎麽是六安瓜片?”


    語氣之嫌棄,彷佛這是多麽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一樣!


    安饒又不是泥捏的性子,她絲毫不客氣道:“娘娘這般金尊玉貴,臣妾這小廟自然容不下!”


    雖然安饒自己也喝不慣六安瓜片,但那是口味問題,她不習慣很正常。


    實際上,六安瓜片可是貢茶,雖然不是最頂級的那一批,但比尋常茶葉強的也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佟貴妃純粹是奢侈慣了,完全不識人間疾苦。


    見她這般,布貴人也不再說好話了,默默端起茶盞,做一尊沉默的雕像。


    被安饒給了一個軟釘子的佟貴妃冷哼一聲,“本宮大老遠的來一趟,淑嬪就是這般待客的?”


    “娘娘遠道而來,臣妾不勝欣喜。”安饒一臉的淡漠,“敢問娘娘今天來此所為何事呢?”


    我就住在你後頭,這也算得上“大老遠的來一趟”?什麽破形容詞?


    佟貴妃一臉的輕描淡寫,“剛剛不是已經說了,本宮是來給你祝壽的?”


    安饒:我才不信你有這麽好心!


    不等她開口說什麽,麵前的人就又開口問道:“過生辰這般喜事,你這裏為何這般冷清?”


    安饒:你這是在裝蒜!我不信你不知道!


    她跟她又不熟,自然不可能向她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走心的應付了一句,“每年都有這麽一天,又有什麽值得慶祝的?又不是整壽!”


    “你倒是低調!你沒有聲張此事,其他人不知也不足為怪,但你跟溫妃素來交好,她怎麽也不來給你賀壽呢?”佟貴妃意味不明道,“看來你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不是很重啊!”


    安饒:我沒有跟溫妃交好,謝謝!


    再說了,今日人家親姐姐的冥誕,溫妃不去祭奠,反而給她這個外人賀壽,那才奇怪吧!


    不過她此話一出,安饒就知道佟貴妃為什麽來這一趟了,感情是來挑撥離間了!


    順帶著可能也想著拉攏她,不過這個目的可能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這倒是符合她的作風,跟她印象中的人設也很是相符!


    但她是不是有點兒杞人憂天?她什麽時候都不可能跟任何人結黨的!


    安饒絲毫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很坦誠的說道:“臣妾入宮不足兩月,跟誰也算不上交好,與溫妃娘娘也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佟貴妃聽了這話將安饒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忽地扯了扯嘴角,“不愧是莫洛大人的女兒,果然非常人能比,說話做事都是穩重的!”


    按理說,她的話應該是誇讚的,但聽了她這般誇獎的話,安饒瞬間覺得有被冒犯到。


    她現在的身份是伊爾根覺羅·額林珠,莫洛是她現在的親爹不假,但佟貴妃認為她的優秀來源於莫洛這一點,她很不認同!


    別說莫洛已經去世好幾年了,就算他還在世,他也不會插手女兒的教養問題。


    額林珠從小是額娘李佳氏照顧,後來是如蘭帶著,要誇讚也該誇讚她們兩個吧!


    莫洛倒不是不疼愛唯一的女兒,他在世時就給女兒置辦了不少私房,平日裏也看見什麽好東西也會給女兒留一份。


    但實事求是來說,他對女兒花的心思以及付出遠遠不及李佳氏和如蘭,她們才是真正花了大心血的。


    眼看著佟貴妃提都不提二人,反而將功勞全歸了莫洛,安饒內心極為不爽,她語氣不善道:“貴妃娘娘的話臣妾倒不敢認同。”


    佟貴妃眯起眼睛,“此話怎講?”


    安饒嗬嗬一聲,語氣不冷不熱,“大概是臣妾家中習慣娘娘不甚相同,或許娘娘自小是由阿瑪教養長大,但臣妾卻是由額娘和大嫂照顧的。”


    她看著佟貴妃的眼睛,極為認真的強調,“所以,臣妾能夠有這般好教養,更多是額娘和大嫂敦敦教誨的結果。”


    佟貴妃聞言就是一愣,她也不是由阿瑪教養長大的。


    然後她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阿瑪額娘,往事一一浮起,腦海中的記憶讓她下意識的逃避,令她張張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仿佛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伊爾根覺羅夫人的確是一等一的賢惠人。”


    佟貴妃的這句話又成功踩到了安饒的雷點,兩輩子加起來,她都不喜歡有人用“賢惠”二字形容一個女人。


    或許有些偏頗,如果有人誇她賢惠,她會覺得這是對她的侮辱!


    偏偏對於現在來說,“賢惠”二字還真是一種褒揚。


    無法從這句話中反駁的安饒決定另辟蹊徑,她這段時間在宮中也不是白混的,對於佟貴妃的那些陳年往事也打聽出了不少,她輕笑一聲,“娘娘剛剛說溫妃娘娘為何今日沒來承乾宮,臣妾剛剛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或許就是答案。”


    佟貴妃問道:“何事?”


    “娘娘您竟然不知道?”安饒仿佛大吃一驚般,“今日不單單是臣妾的生辰,也是孝昭皇後的冥誕呢!”


    佟貴妃當然知道,她甚至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來承乾宮的。


    其他嬪妃都裝模做樣的哀傷歎惋一番,可她怎麽都不肯裝樣子,偏要大張旗鼓的來給另一人賀壽,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滿。


    但安饒大剌剌的說出了孝昭皇後,她心情可想而知。


    果然,佟貴妃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安饒目睹了她的麵色變化,心中暗爽,她當作沒看見一般繼續道:“孝昭皇後可是溫妃娘娘的親姐姐,先皇後早逝,溫妃娘娘今日必然感傷,顧不得其他的自然也不奇怪!”


    那個賤人死有餘辜,有什麽好可惜的!


    佟貴妃火氣瞬間上來,偏偏還不能發出來。


    無論她私底下怎麽罵,隻要沒人聽見或者沒人敢傳出去,這些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但她隻要敢在公開場合對先皇後不敬,那就算是康熙都不會護她。


    這跟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沒關係,而是跟皇帝的身份有關。


    縱容嬪妃辱罵皇後,康熙素來要麵子,怎麽可能會落下一個這麽不好聽的名聲?


    佟貴妃雖然憤怒,但到底沒有失去理智,但想讓她再給安饒什麽好臉色是不可能的,冷冷道:“剛剛本宮還誇讚淑嬪穩重,看來本宮是話說早了。”


    臉既然撂下了,哪怕來時的目的沒有達到,佟貴妃也不想再耽擱下去,手一擺,立馬有人出列。


    她語氣冰冷,“本宮還要迴去處理宮務,就不多耽擱了,這是本宮給你的賞賜,收下吧!”


    說完也不等安饒再開口,就帶著一群人唿啦啦的走了!


    安饒眉毛一動,佟貴妃果然是個不肯吃虧的,隻有上位者對下位者才送禮才叫賞賜。


    看來她果然把她刺激的不輕,竟然都不搞迂迴那一套,開始大剌剌的諷刺了。


    但安饒要是能被她諷刺到,她就不是她了,這話對她的殺傷力約等於0。


    不過她不在意,旁邊的布貴人卻仿佛比她還操心,在全程目睹了兩人的針鋒相對之後,忍不住勸道:“貴妃娘娘到底位高,娘娘您何必得罪她呢?”


    安饒冷哼,“本宮剛剛哪句話說的不對?”


    布貴人歎氣,“娘娘想必也聽說過,當年孝昭皇後還未被封後時就跟佟貴妃娘娘不和,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兩人更是水火不容。”


    她自然能看出來安饒剛剛是故意的,估摸著她對當年之事也知道,所以幹脆也不提當年的事情。


    布貴人勸道:“貴妃娘娘到底掌管六宮,娘娘您……”


    未盡之語大家也都明白,無非就是多忍耐幾分,誰讓人家上頭有人呢?


    雖說安饒明白布貴人說的不無道理,但她才不在乎。


    若是連這點兒陣仗,自己都應付不了,那還能有什麽出息,幹脆老老實實一輩子,別想著修煉飛升了!


    不然日後也是中途隕落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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