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非道:「你考取功名,其實並不是真正為了功名,而是為了在殿試之上,大罵昏君,對麽?」


    晁青雲多看了劉非一眼,沒有反駁,道:「晁某對功名利祿,並無興趣,正如太宰所言,晁某所做,無非是想要見一見,當年那個隻聽枕邊風便加重賦稅的昏君。」


    晁青雲見到了,見到梁錯的先父,沒有忍住,破口大罵,以至於被關押在牢中好一陣子,後被攆出了京城。


    晁青雲看向梁翕之,輕聲道:「曲陵侯痛恨梁主,晁某也痛恨梁主,曲陵侯想要改朝換代,晁某也想改朝換代,隻可惜……隻可惜……」


    晁青雲感嘆著,劉非接口道:「隻可惜,你後來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曲陵侯痛恨陛下,隻是痛恨害死他父母之人,而並非痛恨整個大梁。」


    梁翕之差點被那兩個人說蒙了。


    其實很簡單,梁翕之誤會了梁錯,所以他狠梁錯,恨不能殺了梁錯,但他隻是狠梁錯一個人,並不狠大梁的朝廷,更加不會痛恨大梁的百姓。


    而晁青雲的恨,不隻是痛恨大梁的先皇,他甚至痛恨大梁的每一個人,想要每一個梁人,來給他的父親,給他的母親……陪葬!


    梁翕之搖頭道:「你是瘋了麽!?」


    「我是瘋了!」晁青雲寡淡的唇角,染上一絲愉悅的笑容,那笑容卻分外的陰森扭曲,沙啞的道:「晁某的確是瘋了!在父親被亂棍打死之時,在母親的屍身被河水泡爛之時,在無數人冷眼旁觀之時,在那些宗親國胄奢靡無度之時,晁某便已然瘋了!變成了一個是個徹徹底底的狂徒!這輩子……再難迴頭!」


    梁翕之不敢置信,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還不如讓我做一個甚麽都不知道的癡子!」


    晁青雲似乎嘆了一口氣,道:「侯爺是第二個收留晁某之人,隻可惜……隻可惜晁某這輩子,隻能報答北寧侯的大恩,無法報答侯爺的恩德……然,晁某不想再騙侯爺。」


    「哈哈哈哈——」典軍將軍大笑著走進來,道:「說完了沒有?青雲先生你也真是的,與這些將死之鬼,講那麽多做甚麽?糊塗著死,明白著死,不都是要死?一樣的,啊哈哈哈哈哈!!!」


    典軍將軍又道:「你們別著急,青雲先生已然將你們臨時紮營的輿圖畫給了我,我這便派兵前去,殺一個措手不及,將暴君梁錯抓過來,好叫你們團圓,讓你們死在一起!」


    梁翕之憤怒的掙紮,怒吼道:「無恥小人!!你敢?!」


    典軍不屑大笑:「青雲先生,本將要去率兵拿人了,營地便交給你來看守,等咱們殺死梁錯之後,嫁禍給梁翕之,北梁無人,北燕的大司馬也被扣押在咱們手中,看看燕主還有甚麽能耐,與咱們大趙開戰!至於你——」


    典軍看向劉非,笑容十分的奸詐猥瑣,道:「真真兒是美啊,你看看這小眼神兒,看得本將軍心溝發癢,等本將軍凱旋,再想想如何處置你罷!」


    說完,大踏步離開了牢營。


    「來人啊!點兵,出發——」


    營地傳來嘈雜的馬蹄聲,轟隆隆——聲音漸去漸遠。


    梁翕之又急又氣,嗬斥道:「晁青雲!你有本事放了孤!放了孤!你這個吃裏扒外,忘恩負義的混帳!!混帳——!!」


    梁翕之氣急,破口大罵,晁青雲表情淡漠,又恢復了寡淡毫無色彩的容貌,轉身緩緩離開牢營。


    「晁青雲!!」


    「晁青雲!!你迴來!」


    「混帳!!你給我迴來!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梁翕之嘶聲力竭的大喊,氣得滿麵通紅:「虧我掏心挖肺的待你!你這庸狗!你這狗東西!!你迴來!孤要殺了你!不,孤要咬死你!咬、死、你!一塊塊咬掉你的肉,扒掉你的皮,飲你的血……飲你的血……」


    梁翕之說到最後,不知怎麽的,嗓音突然嗚咽起來,似乎是覺得委屈,咕咚一聲癱坐在的地上,蜷縮起膝蓋,把臉埋在膝蓋彎,嗚嗚的哭出聲來。


    「嗚嗚……」


    「嗚——」


    「嗚嗚嗚嗚——!!」


    起初還是小聲的哭咽,後麵越來越放肆,最後幹脆放聲大哭起來。


    劉非蹙了蹙眉頭,有些嫌棄的看著梁翕之涕淚交流,無錯,是眼淚和鼻涕一起流,毫無美感可言,尤其是那大鼻涕,蹭的衣衫上到處都是。


    劉非道:「曲陵侯,哭便哭,別把鼻涕甩過來。」


    梁翕之:「……」


    梁翕之嗚咽道:「你還是人嘛?我這般傷心,你竟嫌棄我的涕水?!」


    劉非淡淡的道:「並非是我背叛於侯爺,也並非是我令侯爺這般傷心。」


    「嗚——!!」梁翕之一聽,更是哭聲如雷,嚎啕大哭道:「你非要說出來麽!?好好好!我便是傻!我便是癡子!我處心積慮,培養出來的細作,竟然是旁人安插在我身邊的細作!嗚嗚嗚——我知曉自己是癡子,你還要諷刺於我!」


    劉非有些無辜的道:「臣並沒有諷刺侯爺的意思。」


    梁翕之大哭:「你有!!」


    劉非平靜:「臣沒有。」


    梁翕之哭得更兇:「你有!你分明就諷刺孤了!」


    劉非還是平靜:「臣當真沒有。」


    梁翕之哭的鼻涕亂甩:「你還說?!你便是有!」


    祁湛很想揉一揉額角,但他雙手被綁在身後,無法做到這個動作,輕聲道:「太宰,曲陵侯正是傷心之時,還是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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