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對於方思有救命之恩,如不是梁錯,如今的方思恐怕已然淪落成為嬖童,永遠也擺脫不了自己的悲劇,他想報答梁錯。


    然……


    劉非待他也很好,因著劉非是現代人,並沒有甚麽門第高低的思想,從不輕看方思,方思打心底裏覺得劉非與眾不同。


    方思死死揪著被角,咬著下唇。


    「陛下駕至——」


    便在此時,寺人尖銳的嗓音傳來,梁錯竟來了醫官署!


    方思狠狠吃了一驚,震驚的道:「陛下來了?!」


    劉非也不知梁錯為何突然前來醫官署,微微垂了垂眼目,隨即鎮定的道:「方思,如今陛下到了醫官署,你若想揭發於我,我不攔你。」


    劉非堪堪說完這句話,便聽到踏踏踏的跫音,腳步聲略微急促,梁錯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大跨步進入醫官署。


    暴雨不斷,梁錯黑色的衣袍陰濕滴水,水珠順著鬢髮滾下,濕透了衣領,昔日裏如此討厭潮濕之人,如今卻渾然不覺。


    他走到劉非麵前,一把握住劉非的手掌,上下打量劉非道:「劉卿害病了?害得甚麽病?怎麽不躺下?醫士何在?」


    劉非難得露出一絲絲迷茫,竟是聽不懂梁錯一連串的問話。


    害病?


    劉非並沒有生病,之所以前來醫官署,是因著方思發熱暈倒,劉非送他前來醫治,哪想到禁宮以訛傳訛,傳著傳著便走了樣子,傳成大塚宰劉非昏厥病倒,被送進了醫官署。


    劉非的手掌被攥得死緊,對上樑錯憂心的目光,一瞬間劉非更是不解,這個傳說中的頂級殘暴反派,在……關心我?


    劉非道:「陛下,臣並未害病。」


    「並未?」梁錯伸手試探劉非的額頭,但他堪堪冒雨而來,掌心微涼,總覺得梁錯的額心發燙。


    「陛下,臣當真沒有……唔!」


    劉非剛要解釋,梁錯收迴手來,雙手捧住梁錯的麵頰,傾身而來,直接用額頭抵住劉非的額頭。


    劉非和梁錯都是高鼻樑,尤其是梁錯,不隻是額頭,二人的鼻樑輕輕磨蹭,帶起一股戰慄的酥麻之感,劉非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不熱?」梁錯鬆了口氣,道:「萬幸沒有發熱。」


    劉非後退半步,拉開距離,拱手道:「謝陛下關懷,臣當真沒有害病,是臣的隨侍方思發熱昏厥,臣這才送方思來醫官署治療。」


    梁錯這時候才注意到,的確,病榻上躺著的人,是方思無疑。


    梁錯蹙眉看過去,方思的目光稍微有些躲閃,趕緊垂下頭去,磕頭道:「小臣有罪,給陛下與太宰添麻煩了。」


    梁錯揮了揮手,道:「罷了,隻是害病,何罪之有?」


    醫士從外麵走進來,拱手道:「太宰,藥方開出來了,您看……?」


    劉非迴頭看了一眼方思,既然選擇以退為進,幹脆再退一步,於是接過醫士的藥房,道:「陛下,臣隨醫官前去看藥方,告退一會子。」


    梁錯擺手道:「去罷。」


    於是劉非隨著醫士離開醫官署的小舍,屋舍中一時間隻剩下樑錯與方思二人。


    咕咚!


    方思再次跪下,他張了張口,本該向梁錯坦白劉非的身世,可是話到嘴邊實在說不出來,嗓子裏仿佛卡住了一根魚刺,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方思心中遲疑,自己若是揭發了大塚宰的身份,身為北燕人,還是北燕的皇子,北梁決計容不下他。


    可,可北燕便容得下他麽?


    北燕的六皇子堪堪即位,如今根基還不穩固,倘或突然殺出了四皇子,六皇子如何才能高枕無憂?無非是斬草除根,殺死劉非,這樣才能安心入睡。


    方思死死攥著拳頭,一時沒能說話。


    梁錯並沒有在意這些,他抖了抖自己潮濕的袖袍,也有些出神。


    方才隻是聽說謠傳,以為劉非害了病,便不顧風雨,急匆匆跑來醫官署,要知曉梁錯最為厭惡潮濕,還有不輕的潔癖,但凡是沾染了泥水的地麵,他都嫌棄無比,更不要說一路趨步而來。


    梁錯看著自己被雨水濕透的下擺,眼中浮現出濃濃的嫌惡,朕這是怎麽了?為何聽到一點子關於劉非的傳聞,便會如此掛心?


    劉非看了藥方,請醫官署幫忙煎藥,迴來之時便看到方思與梁錯二人在大眼瞪小眼。


    「陛下。」劉非拱手。


    梁錯這才迴了神,道:「醫士如何說法?」


    劉非迴答道:「迴陛下,隻是風熱,用兩副藥便好。」


    梁錯點點頭,道:「劉卿身子骨弱,平日裏也要仔細。」


    劉非垂首道:「是,謝陛下關懷。」


    踏踏踏——


    又是一連串急促的跫音,有人急切的沖入醫官署中,眾人朝門口看去,來人竟是北燕大司馬祁湛!


    祁湛渾身濕透,顯然是冒雨前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劉非,剛要上前,卻又看到了站在一畔的梁錯,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無錯,祁湛亦是聽說了「謠傳」,同樣以為劉非病倒昏厥,被人送進醫官署,這才慌慌張張的跑來探看。


    祁湛乍見劉非無事,狠狠鬆了一口氣,斂去自己慌亂關心的神色。


    「燕司馬?」梁錯蹙眉道:「燕司馬何故這般著急?可是有甚麽要緊事?」


    祁湛反應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道:「外臣見過梁主,實不相瞞,使團中有些使者出現了不服之症,外臣特來醫官署,想請幾位醫士前去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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