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似懂非懂。


    她停下腳步。


    遊商們聚集在河岸兩邊,各自占據一小片空地作為攤位。


    這裏沒有固定的店鋪,各色布料鋪在花叢中,商品隨意地擺放在上麵。


    拉著貨物的馱獸在不遠處休息,打扮各異的遊商穿行在臨時交匯的市集中,不時與留守在攤位前的同行交談兩句。


    「嘿咻,小朋友,讓一讓。」


    陰影投下,抱著大堆布料的青年側過身,險險避開,


    「你的家長呢?在市集上亂跑可不行,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


    話音未落,在攤位上談笑風生的遊商、到處閑逛的遊商通通把目光聚集過來,發出不滿的抗議:


    「嘿!亞爾,你這傢夥,怎麽平白無故地冤枉人!」


    「市集上隻有遊商,你是在質疑大家的品格嗎?我們可不是那種黑心商人,連奴隸買賣都做!」


    「站在那邊的小傢夥,不要被這個蠢小子的話唬到,這裏沒有壞人,就算有壞人我們也會把他打跑的。」


    「不如我們先把亞爾打一頓?」


    這個提議得到一片叫好聲,幾位遊商躍躍欲試地跳出攤位,一邊走,一邊撩起袖子,露出肌肉虯結的手臂。


    ——遊商需要走南闖北,強健的體魄是必備素質,有些遊商請不起護衛,還會專門磨礪自己的武藝、自學一些攻擊性比較強的法術。


    亞爾:「噫!」


    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白榆被跟過來的遊商牽到安全地帶。


    「哈哈,抱歉,嚇到你了。」


    說話的遊商個子高挑,穿著一身貼身的皮甲,腰上掛著錢袋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裝飾,走起路來叮咚作響。


    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眸明亮,展現出一種近乎蓬勃的生命氣息。


    「亞爾來得早,把優質布料選走大半——剛剛跳出來那幾位都是布料商人,他們沒交易到好東西,自然要找個理由發泄一番。」


    白榆:「打架,不好。」


    「當然,當然。」


    遊商被她認真的語氣逗得前仰後合,笑過之後,她擦擦眼淚,道,


    「可一直憋著氣也不好啊。好貨物大家都想要,與其在心裏埋根釘子,在之後交易時都嘀咕上一句,還不如痛痛快快地發泄出來呢。」


    澤菲爾:「市集隻是暫時的路線交匯,遊商在大陸各處行走,碰麵的機會很少。」


    遊商市集半個月一次,撞見同一張遊商麵孔的頻率…大概率是半年一次。


    旁邊,揍人的遊商們發出不滿的抱怨聲:


    「亞爾,你小子真不厚道,那匹月光緞我找了很久——有位老顧客準備給自己即將出嫁孫女縫製一條披肩,就缺一匹月光緞了,我和偶遇的冒險者打聽很久,才得到一點消息,沒想到就是路上耽誤點工夫,你就把東西搶走了!」


    「還有那匹輕風紗!我在路上認識了一位小顧客,她對花粉過敏,但很希望看看春天的景色——我都和那位小顧客誇下海口了!你居然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把東西搶走了!」


    「可惡,那匹日凝布也是!那可是能用來當藥材的珍稀素材!我的一位顧客生了重病,正巧需要這個作為藥劑材料!」


    遊商,在各處遊歷的商人。


    他們或是按照自己的路線、或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遊走在大陸各處,購買這處的東西、銷售到那處,又或者是用已有的商品以物易物。


    在他們看來,「通過商品賺到多少錢」,並不是最重要的。


    ——在旅途中,遇見的人和事,才是值得放在心上的。


    亞爾咕噥一聲,把這些遊商念叨的布料翻出來,遞給他們:


    「早這麽說不就完事了?非得揍我一頓,我看你們是在趁機泄憤。」


    「你看,這不是很快就和好了嘛。」


    遊商眨眨眼睛。


    白榆:「我明白了,這是遊商的相處方式。」


    「哈哈,真是個聰明的小傢夥。」


    散發著隨性氣質的女性單膝點地,和白榆平視,沖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瓊,做鍊金物品生意的遊商。」


    她的頭髮是與大地相似的深褐色,似乎是為了方便旅途中打理,修剪得很利落。


    白榆注視著她平和的、帶著隱約笑意的褐色眼眸。


    沒有催促。


    態度是尊重的。


    眼神是充滿鼓勵的。


    她緩慢地握住瓊的手,上下晃晃。


    「你好,我是白榆,在這裏經營店鋪。」


    瓊眼中流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一個人?」


    白榆:「還有澤菲爾大人。」


    瓊的目光落在澤菲爾身上,打了個哈哈:「我還以為它是機械人偶,或者說是某種奇怪的鍊金造物。」


    澤菲爾:「哼,愚蠢的人類,真是失禮的評價。」


    貓附送給她一個充滿嫌棄的瞪視。


    「說到底,誰見到會說話的貓,都會往其他方麵聯想啊。」


    瓊嘀咕一句,抓抓頭髮,相當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為我的無禮向你道歉,這位…貓大人?」


    「……我也不是貓,算了。」


    接下來還要談生意,澤菲爾不想計較太多,


    「真想要道歉的話,就帶她逛逛市集。」


    瓊:「小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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