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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顧不得考慮一下會不會是同名的情況,飛快打開手機裏這個音頻文件,按下播放鍵。


    手機音量夠響,可隻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聽著感覺確實耳熟,正想把進度條往後麵拉,那邊胡海蓮突然發起狂來,使勁扭動身體,眼睛瞪得牛鈴樣大,腦門上暴出青筋,喉嚨裏滾出嗚嗚哇哇含混不清的聲音。眼看著她身體扭啊扭地就要撞到電機櫃旁邊的落地花瓶,如果把花瓶弄倒發出大動靜,守在外麵的人可能會聽見,所以我猛地跳起,兩步竄過去提起她往牆邊扔。


    我喜歡從前那個胡海蓮,不喜歡現在這個。


    我把她們區分成了兩個,一點都不手軟,看她的眼神也冰冷堅硬。


    這時手機裏突然傳出一個戰戰兢兢、顫顫微微、虛弱不堪、驚惶失措、帶著哭腔的喊聲:“姐姐,救救我——”


    我呆呆地看著捏在手裏的胡海蓮的手機,看著音頻進度條一點點往前爬,又一聲淒慘悲涼的求救。


    “姐姐,救我——”


    有那麽一會,我沒法唿吸,整張臉都是白的,腦子裏的思緒有點狂亂,再扭臉去看胡海蓮,她滿麵淚痕,表情裏的怨毒更深,一邊哭一邊拚命掙紮著想朝我撞來。


    沒錯,這段錄音就是彭亮上次從深網裏找出來的兩段錄音的解析版之一。那兩段錄音都是從金訣王墓裏出來的,第一段是1937年大屠殺發生時一個日本人用錄音器材錄下後來被幸存者帶出來的,第二段是五年前殷三郎和蘇墨森他們那次盜墓行動進去後,走散在裏麵的成員用手機打出來的。


    也就是說,那個從金訣王墓裏打出來的求救電話,是打給胡海蓮的。


    我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呆立著動不了,腦子發懵,還有點暈眩,嘴裏有腥甜的味道,喉嚨裏堵著一口淤毒沒散盡造成的黑血。


    那個女孩一聲聲一聲聲喊著的“姐姐”,是胡海蓮。


    這真的是萬萬沒想到的一件事,就算再多給我兩百個腦袋,我也不能想到這兩者之間的關聯。


    明明一個姓胡,一個姓喻,怎麽就是姐妹了?


    哦,對了,錄音裏麵有一句話說“姐姐,下輩子我們做親姐妹”。也就是說這輩子她們不是親姐妹,所以不同姓很正常。


    我朝胡海蓮看去,她悲憤不堪,恨我入骨。


    她跟那個死在五年前盜金訣王墓行動裏的喻美露是姐妹,所以她恨我?因為江湖消息都說墓道是被蘇墨森炸塌的,錄音裏麵喻美露也是這樣說的。而我是蘇墨森的孫女,她突然聽到這個情況然後要把賬算到我頭上我能理解。


    但我還是沒有想明白,這跟白亞豐到底有幾毛錢的關係,為什麽她要至他於死地!


    手機裏的錄音還沒放完,外麵有了動靜,小海到了,她想把送她來的殷家人留在外麵,但他們不放心,還是跟了進來,綠萼也緊緊跟著,聽腳步聲就知道一個個都急壞了。


    我打開大門飛快將小海拉扯進來,又迅速掩上,將其他人都擋在外麵,然後隔著門縫下指令,要他們分兩撥,一撥守在大門外等我們的消息,另外一撥趕緊把我媽送到老懶和黎淑貞等人身邊去,要絕對保證他們的安全,不能讓他們參與任何危險行動。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冷靜,也沒有去看綠萼的反應,但能感覺到她眼底的吃驚和心裏的柔軟。剛才我抱她時她隻是懷疑我是不是識破了她的身份,現在聽見我一聲“媽”才終於確定真的識破了,眼淚啪的落地。


    殷家人沒這麽容易就能打發,非要問我到底什麽情況,說如果能代勞的話就交給他們做。


    我覺得這些人真煩,老把我當成小孩子,當成女流之輩,用夏東屹的話說就是“乳臭未幹”、“黃毛丫頭”!老是對我的決策有懷疑,那天當著夏東屹和殷家老太爺的麵我都把話說那麽透那麽絕了,這會還跟我扯,一下火起,再潑出去的話就不好聽了,咬牙切齒冒著寒意。


    我說:“我要殺人,不煩你們代勞,完事之後屍體交給你們處理,是埋是燒隨便,現在趕緊給我滾開!”


    那幾個人臉陰陰的,不肯走。


    我掉轉目光去看綠萼,她正看著我,嘴唇沒有血色,心裏的弦崩緊到了一定的地步,我以為她會阻止,但沒有,隻幾秒鍾的功夫她便兀自有了決定,轉身推搡著將殷家那兩個人帶走,走到外麵,迴轉身關院門的時候,我看見她眼睛裏有兩點幽暗的火,陰沉而決絕。


    我立刻明白,她是在強行維護我的權威,並且以這樣的行動告訴我,接下去無論我做什麽,她都會盡一切力量替我善後。


    以前常聽人說母愛是最偉大的,我一直不信,現在,信了。


    我把頭探在外麵豎著耳朵聽鐵門外的動靜,兩輛車子都還靜靜地停在那裏沒有離開,有點惱火他們不聽話,沒按我的指示把我媽送走。但這會實在顧不了太多,想先把胡海蓮的事情解決清爽再說,於是退迴客廳把門鎖上。


    小海蹲在離胡海蓮僅半米遠的地方,像看什麽絕世稀罕的物件樣直直地盯著她的臉。胡海蓮這會已經不哭了,臉上淚痕斑斑,邋遢得不行。她扭著臉迴避小海灼灼的目光,胸脯劇烈起伏,不知道是因為沒能把我殺死而憤怒還是因為剛才我播放那段錄音所帶來的傷心。


    我看不出小海到底弄沒弄清楚眼下的情況,又不知道該怎麽提醒,想了想隻先叫她把胡海蓮弄到洗衣房裏吊起來。


    小海一出手,我立刻就明白,她對目前的狀況已經十分清楚了,知道所有這一切都因為胡海蓮是殺害亞豐的兇嫌。


    她像提一條死狗樣將胡海蓮提進洗衣房,步履堅定,動作兇狠,臉上卻像死水樣波瀾不驚。


    我先站在客廳裏發了會呆,考慮之後可能會發生的局麵,然後到樓上把一些自己覺得比較重要的東西,比如各種證件、法律文件之類的,還有些多少有點附帶意義的小物件等等都收進旅行箱,拎到樓下客廳門邊放好,想著一會辦完事馬上就走,再也不迴這棟房子了。


    然後想起這趟迴來是因為黎緒的打火機,便樓上樓下一通亂找,後來在客廳的沙發縫裏找到,應該是去北排溝救我前就落在這裏。這個紀念版的zippl,看著就挺貴,想起老苗還活著的時候,時不時勸黎緒戒煙,勸不住,隻能縱了她的意思,送個打火機。這裏麵厚重的感情,真叫人傷心。


    小海把胡海蓮剝得一絲不掛吊掛在洗衣房裏,腳尖離地十公分,晃晃蕩蕩像個不經揍的沙包。


    被剝下來的衣服扔在地上,我瞟了一眼,看見她之前穿在裏麵的藍白條紋病號服上有大片血跡,有些已經幹得發黑了,有些還是新鮮的,心裏訝異,怎麽會有這麽多血,於是前前後後打量胡海蓮,在她背後右肩胛骨旁邊發現一個發炎潰爛正流膿淌血的傷口,麵積不是很大,但稍微有點深,不是槍傷,倒像是刻意用尖刀旋下了一塊肉,傷得特別奇怪。


    小海也走到她背後看了幾眼,但並不在乎,提刀一割,就把勒住胡海蓮嘴的繩子割斷了。


    幾乎就是繩子割斷的同時,胡海蓮爆發出一陣狂亂的叫喊,隻是叫喊,沒有任何言詞,拚命喊拚命喊,喊得聲嘶力竭嗓子幹啞直到終於喊不出來才終於把頭低下。


    我討厭高分貝的聲音,從她開始發聲時就退到外麵客廳沙發裏坐下,理也不理。小海卻崩得住勁、沉得住性子,像根木樁子樣杵在那裏,冷漠地盯著胡海蓮聽她叫。


    胡海蓮叫完休息兩分鍾以後,開始罵,髒話連篇,罵得混亂不堪而且完全不著邊際,我認真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她的中心思想到底在哪裏,我們到底怎麽得罪她了她要來這出。


    然後小海終於沒耐心了,接起一盆冷水兜頭兜臉潑向胡海蓮,叫罵聲瞬間止住,但隻歇了半分鍾便又開始了。她的憤怒在她心裏燃燒起熊熊烈火,這麽大冷的天赤身裸體還被水潑看上去卻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冷,還是使勁地叫罵,一迭聲一迭聲罵。


    我身體裏的毒素沒清幹淨,本來就不怎麽舒服,對過強的光和過高的聲音特別敏感,這會被胡海蓮時不時的尖聲叫罵鬧得頭疼欲裂,一氣之下拿起她的手機走到裏麵。


    我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手機因為好半天沒操作,屏幕自動關掉了,我隻得搬凳子想爬上去用胡海蓮被吊綁著的手指解開屏幕。小海不放心我爬高,把我拉到旁邊,自己爬了上去然後問我要幹嘛。


    我把手機遞上去給她,叫她用胡海蓮右手的大拇指按一下屏幕解鎖鍵。


    她冷漠地刮我一眼,沒接手機,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刀將那根大拇指割了下來,兩滴血濺到我臉上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呆若木雞的樣子特別蠢。


    小海狠起來的樣子真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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