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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門關上以後,我兩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感覺不到疼,甚至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膝蓋。


    黎緒用力把我扶起,咬牙切齒說:“你他媽給我挺住!”


    她這話聽著好耳熟,我想了一會想起沒幾個小時之前,老懶就是這麽跟代芙蓉說的,給我挺住。


    剛才頭腦空白的時候我完全忘了代芙蓉的事,這會突然想起,腿一軟,又要往下跪。


    黎緒一把將我提穩,又在我耳邊咬牙切齒:“你他媽這會不挺住,不把眼睛放亮準備接招,搞得不好明兒我們幾個都得死,看到時候還有誰能扶你!”


    她說得好認真,我真怕她把自己咒死,慌慌張張看她一眼,看見她臉色鐵青眼裏噴火,像是要上戰場的樣子。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血腥味撲鼻而來,我像是害怕似的往後退,抵著電梯的牆,滿麵驚惶。


    劉毅民和王東升他們都站在門口,看見我們,馬上迎過來。


    王東升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很用力地盯住我的眼睛說:“聽著,妮兒,你無論如何得堅強點,小海在裏麵,她把現場汙染了,你得勸她起來,不然我沒法開始工作。”


    我抓著他的衣服,眼淚撲簌簌地流,抖著嘴唇跟他說:“我這會看你的人都是虛的,你叫我怎麽堅強。”


    他繼續冷靜地盯著我,說:“深唿吸。”


    我聽他的話,深唿吸。


    他說:“再深唿吸。”


    我再深唿吸。


    他說:“聽著,妮兒,你很清楚現場勘查在偵辦案件的過程中有多重要的作用,所以現在,一定要勇敢點,堅強點,跟我走進去,把小海勸出來,讓我們開始工作,爭取最短時間裏把兇手抓住。”


    聽見他說“兇手”,我感覺血液裏突然竄進一股瘋狂的力量,對,兇手,我們得把兇手抓住。


    我一步一步走進去,走進白亞豐的家,走進客廳,閉上眼睛深唿吸,再深唿吸。


    都是血腥味啊,白亞豐的血。


    然後我睜開眼睛。


    小海背靠餐桌坐在地上,白亞豐在她懷裏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樣,地板上一片黑紅的血。


    她沒有哭,也沒有發狂,隻是靜靜地坐著,把白亞豐抱在懷裏,安靜地坐在那裏,眼睛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喉嚨裏在輕輕哼著什麽歌。


    是那首《奇異恩典》。


    黎緒經常哼的那首。


    被她哼跑調了,所以我一時間沒能聽出來。


    我掙開黎緒和王東升扶著的手,一步一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要踩空,隨時會掉下萬丈懸崖般驚險。


    從客廳到餐廳,幾米的距離,像是走了幾百年。


    我血液裏凝著一股勁,腦子越來越清醒,每走一步,都更清醒一層,等走到近旁時,我已經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和該怎麽做了。我得用最直接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讓小海明白我的想法,讓她的血液也點燃起和我一樣的力量,讓她乖乖地聽話,放下白亞豐,好讓鑒證科進來取證,讓一切按正常的模式啟動,然後我們再用非正常的模式來對待。


    我繞開地板上的血,走到小海的左邊,彎下腰,用低若氣流、不可能被別人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我說:“起來,我們得趕在警察之前抓到兇手,千刀萬剮。”


    她喉嚨裏的歌聲嘎然止住。


    我看見了她懷裏麵白亞豐死不瞑目的臉,這張臉,多麽熟悉,每次見我時幾乎都是笑的,可是現在,沒有笑,以後也不會笑了。


    終於,小海的漂散的靈魂凝聚迴身體裏麵,眼神越來越厲、越來越狠、越來越嚇人。


    她慢慢地動了,候著的王東升和劉毅民趕緊上前幫忙,小心翼翼按血跡形狀把白亞豐放迴到案發時的狀態。


    付宇新在旁邊問小海能不能站穩。她點頭。問她能不能自己走。她嚐試著把腿抬起來,結果抖得太厲害,整個人像山一樣往旁邊倒去,付宇新不得不打破那些鑒證的規矩伸手將小海扶住,帶她走到客廳的沙發裏坐下。


    小海在沙發裏坐穩以後,目光慢慢移到臥室門那裏,突然發起瘋來,扯著幹啞的喉嚨歇斯底裏喊我。


    我被她聲音裏絕望的哭腔嚇了大跳,癲狂地衝過去。


    小海抬起抖個不停的右手指向主臥室。


    主臥室的門虛掩著,兩個戴白手套的警察站在門邊痛苦地望著我。


    主臥是老爺子的房間,靠牆對著門的地方,有一麵落地穿衣鏡,那是因為保姆經常把老爺子放在窗戶邊的躺椅裏曬太陽,自己在客廳或者餐廳裏忙碌,怕他寂寞,在那個位置放了麵鏡子,他能看見鏡子裏麵時不時有人影,就不會覺得太冷清孤單。


    我對照了一下鏡子和命案現場的角度。


    也就是說,兇案發生的時候,如果老爺子像平常那樣在陽台躺椅上而臥室的門又開著的話,他就可能通過鏡子,目睹了兒子的慘死。


    而門口那兩個警察痛苦的表情,明擺著就是告訴我,事情確實就如我想象的那樣。


    我趔趄著朝臥室走去,這幾步的距離,和剛才那幾步一樣,遙遠而艱難,幾乎用盡所有力氣。


    老爺子麵朝鏡子坐在窗前的椅子裏,滿臉眼淚,那些眼淚像是從他整個生命命裏淌出來的,悲傷的氣味濃鬱到窒息。我慢慢地走過去,蹲下身小心翼翼給他擦眼淚。我說老爺子,你等著,等著我把兇手剮了,給亞豐報仇。我抖著嘴唇說老爺子,我現在不能陪你哭,我怕一哭,心勁就散了,就沒力氣去抓兇手了,所以老爺子你也別哭,別惹我掉眼淚,我得攢著勁,漂漂亮亮把事情辦掉,要報這仇,又不能把小海折進去。


    雖然他還在一串串地落淚,但我相信他聽懂我的話了,於是抱抱他,站起身準備出去。


    這時我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寫字台上的東西。


    是結婚證書。


    兩本大紅的結婚證書整齊地擱在寫字台上,我伸出抖得厲害的手拿起來翻開看,隔著一層薄薄的眼淚模糊看見上麵白亞豐和小海相依相笑的照片,蓋著大紅印戳,時間是一個半月前。


    稍微算算,應該就是我們去花橋鎮找周紅查問夏東屹和夏小雨線索那幾天裏的事,他們瞞著所有人領了證,是堂堂正正的合法夫妻,今天老爺子做壽,他們從醫院把他接迴家,做一桌子好吃的,買了蛋糕,還打電話叫我來吃飯,說有天大的事要跟我宣布。


    我想起亞豐在電話裏麵那驕傲的語氣:你的事再要緊能有我的要緊麽,趕緊的給我死過來吃飯。


    我終於還是沒能扛住啊,扶著桌子跪到地上開始哭,哭到全身抽搐,幾乎哭死過去。


    黎緒衝進來扶,怎麽都扶我不起來。她就壓著嗓子罵:“哭你娘個腿,給我起來,劉毅民有話跟你說。”


    我被她拽出老爺子的房間,客廳裏幾個鑒證員在給小海做活體取證,因為她破壞了現場,可能會有細微物證轉移。小海的目光隨著我一步一步移,陰冷得像蛇。剛才我給她的力量,又隨著她看我的目光,迴到我的血液裏,等我終於走到門外時,已經不需要人扶了。


    黎緒掏出兩支香煙塞進嘴裏,點著,遞了一支給我,說:“抽吧,多少有點好處,別上癮就行。”


    我抖抖索索點頭,捏著煙用力吸進一口,嗆出眼淚,再次頭暈目眩,搖晃著又要倒,黎緒一把扶住。


    劉毅民從裏麵走出來,一邊拍我的背一邊領著我走進電梯,扶我站穩,按頂樓的按扭,上天台,把剩下的半支煙從我嘴裏奪過去扔在地上踩滅,也不說安慰的話,直入主題:“我看了亞豐的手機,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你有聽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比如當時他旁邊有沒有誰在?”


    這時候我已經很清醒了,腦子高速運轉,把所有相關不相關的細節都飛快過了一遍,包括屍體旁邊那個用血劃出來的奇怪筆劃以及臥室門上兩個呈指尖形狀的血跡。


    我告訴劉毅民白亞豐和我通電話的時候,門鈴響,他說換煤氣的來了,就把電話掛斷了。


    劉毅民想了下,搖頭說:“不對。那時候按門鈴的應該是兇手。換煤氣的男人是六點十分左右到的,樓下有目擊者。他到的時候大門開著,推門進去看見小海抱著屍……”


    他說到“屍體”時本能打住,馬上改變說法:“看見小海抱著亞豐,地上都是血,呆了一陣馬上報警,他是除了小海以外第一個發現的人,從各方麵判斷都不會是兇手。”


    說完,他小心翼翼打量著我的臉色,確認我情緒穩定以後,補充一句:“是熟人幹的。”


    我當然知道。


    插在亞豐身上那把兇器是他家廚房裏的剔骨尖刀,白亞豐雖然不聰明但也不至於蠢到讓一個不認識或不怎麽熟悉的人進自家廚房還不盯著,所以隻可能是熟人作案。


    我不理劉毅民,隻瘋狂迴憶剛才看見的現場畫麵,重點放在亞豐身邊那個記號上。


    一個血畫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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