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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把樓明江放在公文包裏麵的錢包拿出來翻了翻,幾千塊現金,三張銀行卡,有身份證,明明白白寫著樓明江的名字和住址。


    其它就沒什麽可在意的東西了,我拉好拉鏈,摘下手套放迴自己包裏,重新坐下慢悠悠地泡茶,猜測樓明江會在電話裏說些什麽,對方又會說些什麽。再迴想他剛才拿著手機走出去時的樣子,膝蓋撞在桌子上,疼都不覺得了,可見這次會麵的內容有多出乎他的意料。


    過了差不多半小時,外麵才響起樓明江的腳步聲,他沒直接迴包廂,而是先去了洗手間,再迴來的時候,動作神情都鎮定多了,而且看得出,鬆了很大一口氣的樣子。很明顯,他剛才出去打的那通電話的對方給他下達了某種指示,使他覺得自己可以反客為主把握主動權了。


    這正是我想要的局麵。


    果然,樓明江一開口就說接下去要問我的問題是代表“人皮x案”專案組領導問的。


    他問了很多問題。


    你是誰;幾歲;老家在哪裏;學的什麽專業;從事什麽工作;父親母親叫什麽;在哪裏;做什麽的;還有沒有別的親人;你從哪裏聽說“人皮x案”的事情,聽到多少,為什麽這麽感興趣;你剛才提到的那些藥草知識都是從哪裏跟什麽人學到的,那人是叫什麽,幾歲,在哪裏……


    等等等等。


    其中的一部分,我按照從很多年前就安排好的劇本迴答,那個劇本是蘇墨森寫的,我照念就行,姓什麽叫什麽幾幾年生父母叫什麽老家在哪之類。


    另外有一部分,我很謹慎地半迴避半迴答。


    至於藥草知識跟誰學的,我迴答的確是有那麽一個人,隻知道姓陳,全名叫什麽不知道,已經過世了。


    我說到那個人姓“陳”的時候,樓明江的瞳孔很明顯地放大了一下,臉色突然間變亮,然後問更多關於這個姓陳的人的情況:哪裏人;多大年紀;長什麽模樣;說話是哪裏口音;為什麽會教你藥草知識,除剛才說過的那些,他還有沒有教過些別的;他跟你是什麽關係;跟你爺爺又是什麽關係;他有家人朋友嗎;有提過他那些藥草是哪裏來的嗎……


    他對陳伯伯的興趣有點超出我的意料了,我就隱隱覺得,“人皮x案”以及其它還有別的什麽事件裏,恐怕都有陳伯伯、修叔叔還有蘇墨森他們那些人的痕跡。


    我不慌不忙答著,迴避掉一部分,又撒了一部分的謊,所以真正迴答樓明江的內容其實少得可憐。


    樓明江問完以後,目光閃爍,欲言又止,對我明顯有欺瞞成份的迴答非常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


    靜靜喝下兩盞茶以後,他換另外一個問題,問我能不能鎖定銀貝梗氣味的來源,也就是鎖定那個可能身上蹭到銀貝梗花液的人。


    這個問題我心裏雖然有答案,但因為涉及到乾州那邊不能向外人透露的命案,隻好給他否定的迴答:“不能,當時周圍很多人,無法鎖定。”


    他很失望,同時又有點著急,說:“如果可能的話,請你一定要想辦法鎖定那個人,雖然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但以我的經驗來講,那個身上散發出銀貝梗味道的人,會很危險。”


    我心下奇怪,怎麽,那是死神的味道嗎,沾上就要死?剛才不是說就算花液裏的寄生蟲進入人體也未必就會致人死地的嗎?怎麽這會突然又這樣說?況且那個叫鐵俊的受害人是被人開膛剖肚殺死的,跟寄生蟲沒關係。


    我穩住情緒,隱下這些急迫的問題,隻不閑不淡問樓明江:“具體怎麽個危險法?”


    他想了想以後才沉著臉說:“未必絕對,但我經手過的幾起案例,但凡沾上銀貝梗花液,人就會發生變化,會有針對性的暴力行為。”


    “針對性的暴力行為?”


    他說:“這樣,我簡單點跟你講,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可能有人利用銀貝梗花液的特性做了一項非常殘暴的實驗,在花液中植入罕見的狂暴型寄生蟲,進入人體以後,那種寄生蟲就會控製人的大腦,使他們針對某一類特殊人群使用暴力手段進行……”


    他頓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殺害。”


    我盯著他的眼睛,不言語,腦子裏麵紛紛亂亂猜想。原來剛才我把概念搞錯了,他說沾染銀貝梗花液的人會很危險,指的是對別人有危險,而不是自己有危險。也就是說,如果鐵俊體內真的有了樓明江說的那種狂暴類型的寄生蟲,他自己不會死,但有可能會殺別人。


    突然之間就混亂了,不明白這到底是哪跟哪,聽上去他說的情況跟我正在調查的情況完全不搭介。


    還有,樓明江說的“某一類特殊人群”是指哪一類?男人?女人?老人或者小孩?還是中國人或者外國人?


    他一一搖頭,滿臉很難啟齒的表情,等了差不多快一分鍾他才說:“很難解釋得清楚。”


    然後居然就不解釋了,轉而又跟我說銀貝梗的事。


    他說:“我剛才講的,隻是我見過的情況,而且到目前為止,關於狂暴型寄生蟲,也隻是我們的一個猜想和比喻,還沒有辦法能夠證實。總而言之銀貝梗這一項非常複雜,也許會有別的情況,所以請你務必鎖定你說的那個散發銀貝梗味道的人,讓我對他做個全方麵的體檢。”


    說到這裏,停頓一會,歎口氣又接著說:“不管你聞見的銀貝梗是不是我曾經遇到過的那種情況,至少一點是能肯定的——隻要沾染上銀貝梗花液裏的寄生蟲,就絕對不會有好事。”


    無論樓明江怎麽說,我腦子裏都是一團漿糊。哦,不對,是無數團。之前還有很多團沒弄清楚,現在又加了幾團,人都神經了,突然之間就不想說話,幹巴巴地坐著連動都懶得動。


    樓明江等了一會見我不說話,便拿起茶壺重新泡茶。


    他以為我在思考,所以很耐心地沉默著等,結果等啊等啊等啊猛發現我隻是在發呆,所以就不想浪費時間了,放下茶壺拿起手機操作幾下,把屏幕朝向我遞到半當中給我看,是個鷹眼薄唇麵相兇惡的男人的照片。


    他問我認不認識照片上的人。


    “不認識。”


    他又劃一下,換了張照片,還是個男人,不過比剛才那個年輕些。他問我認不認識。


    我很篤定地搖頭:“不認識。”


    再換一張。還是男的。還是不認識。


    樓明江稍微顯得有點沮喪,但還在堅持,手機屏幕朝向我,又用手指劃了一下屏幕。


    這迴出現的是個女人的照片,三十來歲的樣子,短發,丹鳳眼櫻桃嘴,沒化過妝,皮膚挺白,眉毛挺濃,一點笑意都沒有。


    我眼睛一亮。


    樓明江立刻捕捉到我的變化,緊張地半站起身體往我這邊傾,自己先看一眼屏幕,然後緊張地問:“你認識這個女人,對嗎?”


    我沉緩地搖頭:“不認識,但我見過,元宵那天晚上,在乾州城裏,我記性很好,不會記錯。”


    他連珠炮樣問過來:“在哪個路段見到的?她一個人還是跟別人在一起?她當時在做什麽,有異常舉動嗎?她的樣子跟照片上一樣嗎?有沒有什麽變化?她的穿著怎麽樣……”


    我權衡了一下,決定告訴他真相,那天大半夜,照片上這個女人怎麽提著尖刀滿大街追殺另外一個女人的事,我又怎麽插手阻止。


    樓明江臉都青了,馬上把手機拿迴去,刷刷刷地劃了幾下,再把屏幕朝向我遞過來:“她追殺的是這個女人嗎?”


    正是。


    他的嘴唇抖了一下,目光也顫,聲音都啞了:“她沒事嗎?我是說這個,她沒受傷吧?”


    我說:“沒,好好的。”


    他鬆口氣,問我更多的細節。


    我想反正那件事情對我來說也挺迷惑的,既然倆女人他都認識,不如全盤都告訴了,說不定還能從他這裏套點話,於是當時怎麽追怎麽救怎麽最後把她送到街心花園看她走一一都說了。


    樓明江知道我沒留那個女人的聯係方式以後很失望,但想也知道是人之常情,所以衝我微微一笑,將手機收了迴去,坐下,喝茶。


    現在輪到我問了,這倆女人到底什麽情況。


    他告訴說前麵那個叫戴明明,是個通輯犯,就是剛才他說的那種情況,因為體內被植入了特殊寄生蟲,狂暴兇悍,會殺人。而後麵那個,是他的朋友,名字暫時不方便透露,因為涉及一些機密情況。


    我笑笑,問他:“該不會是涉及‘人皮x案’吧?”


    他沒有猶豫,直接點了頭。


    我心下驚奇,覺得好巧,太巧了點,又是跟“人皮x案”有關係,那我衣櫥裏那塊有隱紋眼睛的人皮,該不會就是她放的吧?


    我決定擦著邊打聽點情況,問樓明江:“你那朋友——就是被戴明明追殺那娘們,她開鎖技術好嗎?”


    樓明江迷糊了,完全弄不懂我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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