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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說:“我來你家第二天,收拾樓上那間臥室,衣櫥抽屜裏麵有一疊用舊報紙包著的東西,我當時隨便翻了一下,裏頭好像就有這張照片,後來被你扔進旅行箱放到閣樓上去了。”


    我記得她說的那團用舊報紙包住的東西,都是些廢品紙張,裏麵確實有些照片,但都舊得看不清楚了,我隻草草翻過一遍就扔迴箱子裏沒再管,不記得有網頁上這張照片。


    現在聽小海說得如此篤定,神情又急迫,我趕緊拉她起身,飛一般往閣樓上奔,打開箱子找那團用報紙包住的東西。


    很順利地找到了,而且,真有小海說的那張,雖然照片已經陳舊得麵目全非一塌糊塗,根本看不清楚上麵人物的樣子,但後麵那棵歪脖子老鬆樹還是能看清楚的。


    我們把整包東西都拿到書房裏麵,趴在電腦前仔細拿手裏殘破的照片跟網頁上那張對比,不會錯的,是同一張照片。世界上不存在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也不可能存在兩棵一模一樣的歪脖子樹,何況角度都一樣。再仔細對比,還能看出衣服的紐扣以及手臂的姿勢都一樣,完全符合。


    我趕緊翻看報紙包住的其它東西,三十多張照片,有單人照有雙人照有多人合照,但幾乎全都麵目全非,看不出什麽明堂,隻有一張有十幾個人的集體合照稍微好一點點,起碼有三個人的臉能看清楚,可惜我全都不認識,小海更加不認識。


    另外還有些紙張,都皺皺巴巴破破爛爛的,有些還粘成一團拆都拆不開。有幾張紙上很明顯原先是寫過字的,但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隻留下一灘灘的黑色墨漬。


    小海說:“這包東西被水泡過。”


    我點頭,說:“應該是的,但我不知道情況,我第一次發現這些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看看沒什麽大用就扔迴原處沒再看過,誰能想到……”


    說不下去了。


    是啊,誰能想到裏麵會有一張她爸爸的照片呢。其實我該想到的,因為那個房間隻有修叔叔和陳伯伯住過。


    小海不甘心隻有這麽點收獲,在那堆被水浸泡之後晾幹的廢紙裏麵挑來揀去想再找點有價值的東西出來,可終於還是絕望,然後頹喪地坐下把冰涼的咖啡喝完,又起身說再到閣樓上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照片之類的物件。


    我陪她一起上去。


    然後,在一盞落滿灰塵的昏黃電燈底下,一邊翻看收拾囤在這裏的舊物,一邊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這個時機選得特別好,因為手裏頭做著事,就免去了目光接觸的尷尬,言語就順暢得像是早就打好腹好了一樣,滔滔往外說,不停不停說。那些不能跟外人說的話,不能講給外人聽的事,憋在心裏快要憋死過去的、說出去鬼都不一定能信的情況,都一一說給她聽了,包括她父親真的就像她看見的照片那樣,是不老的。


    說的過程中,我一直擔心她突然崩潰,但沒有,她很淡定,還把箱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舊物歸了類,衣服歸一堆,鞋子歸一堆,紙質材料還分成了筆記、照片、打印出來的材料、報紙、雜誌、書籍等多類,跟個強迫症晚期似的。我能從她神經質的動作裏看出她心裏所受到的震憾以及不得不接受這一切荒唐透頂真相的巨大無奈。


    我說啊說啊說啊說啊說啊說,說得口幹舌燥也想不起下樓倒杯水。


    小海一直在聽,偶爾“嗯”一聲或者問一個簡單的問題。


    我跟她說,五年前的七月,我的爺爺蘇墨森有事出門,然後沒了音訊。他離開家六個月以後,一個叫王德森的律師來家找我,把蘇墨森名下全部財產都過戶到了我名下,說是蘇墨森出遠門前全權委托的,如果六個月沒有他的消息,就辦理財產過戶。


    小海沒抬頭,很隨意地插了句嘴:“多少財產?”


    我苦笑一聲,答:“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錢,還有不動產和古董、黃金、股票之類的。”


    她突然抬起頭問:“他是不是死了,所以你繼承了遺產?”


    我說:“我倒是這麽希望,但應該不是,那個姓王的律師辦完全部過戶手續以後,給了我一隻公文箱,裏麵有我的身份證、戶口本、一部手機、兩張銀行卡和一把袖珍手槍,還很嚴厲地囑咐我不準換手機號碼,必須保證二十四小時開機狀態;不準搬出現在這棟房子;不準離開乾州市;不準去正規醫院看病或者檢查身體。從這幾項要求看,我爺爺應該沒死在外麵,而是因為什麽原因暫時不能露麵,但將來隨時會迴來。”


    小海問:“沒仔細問問那個律師嗎?”


    我有點無奈地迴答:“當時高興壞了,那麽多錢啊,瞬間變成白富美,腦子能不發懵嗎,就沒顧上問,等想起來應該問問清楚再迴去找那個律師時,已經找不到了,他的同事說他出國進修去了,拒絕迴答去了哪國,也不肯給我他的聯係方式。”


    小海把眉毛皺成一團,肯定和我一樣,覺出這裏頭有很大的問題,但一時又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腦子有點亂。


    和她一起發了會呆,我突然輕聲笑起來,說:“我就是那天迴去找王律師沒找著,走出青棋律師事務所以後,認識白亞豐的。”


    小海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我,等我往下說。


    我就把那天的情況簡單講了一遍給小海聽,沒找到王律師雖然挺鬱悶,但一想到自己變得有錢又自由,還是幸福得要命,便一口氣買了二十幾個氣球拿在手裏隨便送人,高高興興走到前麵路口,正好碰上一群商販和城管打架,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氣,跟個江湖女俠樣飛奔過去管閑事。


    那天接到報警過來處理群架事件的就是白亞豐,我們是這樣認識的。


    小海沒說什麽。


    我腦海裏浮現白亞豐的樣子,心裏便很慶幸那天自己衝過去多管閑事,所以又輕聲笑了一下,說:“四年半前的事了吧,群架事件後,他打電話謝謝我,問我幾歲,我說二十二歲,其實我……”


    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歲。


    我苦澀地咬住嘴巴,有點悲傷地看了眼戴在左手手腕上的金鐲子。


    這個鐲子內側刻有奇怪的符號,修叔叔說那是我的生日,可是我從來沒看懂過。


    小海不吱聲。


    我就接著說。


    我說到銀魚,並且把自己掛在脖子裏的銀魚拿出來給她看,說:“我想你應該也有一個的,可能修叔叔離開時太著急,沒來得及給你。”


    她把銀魚接過去放在掌心裏仔細地看,神情莊重虔誠。


    我怕她會突然哭出來,所以噤了聲小心地陪在旁邊。


    可她仍舊很鎮定,告訴我說他們家有個房間是爸爸的工作室,她爸爸以前常在那裏做這個做那個,有時她會呆在旁邊看他忙,最喜歡看他把金屬融化成水時的樣子。


    她說到這裏,把銀魚還給我,彎腰繼續整理蘇墨森的東西。


    我以為她會說點跟銀魚有關的事,比如她曾看見修叔叔製造它們,或者,他曾跟她講起過有關銀魚和信任的關係。


    但是沒有,她沒再說什麽。


    我想她肯定對此一無所知並且真的傷了心,她才是修叔叔的親生女兒,可本該她擁有的東西,她卻一樣都沒有。


    我有的卻不止一樣。


    除了銀魚,我左手手腕上這隻純金的鐲子也是修叔叔送的,也囑咐我隨身帶,不要拿下來,因為關鍵時候可以用來保護自己。


    見小海不吱聲,連問題都不問,隻能由我繼續往下講,我告訴她這麽些年裏我是怎麽掙紮著跟蘇墨森生活下來的,從小被他逼迫著做這樣那樣不願做的事情,被他懲罰,被他虐待,像件行李樣被他帶著從一個城市奔到另外一個城市馬不停蹄地顛沛流漓卻永遠過與正常人隔絕的生活,吃盡人世間所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苦,看盡該有的和不該有的各種詭異。


    我說起蘇墨森和他的各種麻醉藥,他用它們來控製我的身體,這麽些年裏多少樣的屈辱。


    那些無色無味的麻醉藥是他用來對付我的武器,是我整個人生裏最大最恐怖的噩夢。


    我還和小海說起前些日子初見麵時對她的嫉妒,因為我從小夢想我是修叔叔的女兒而不是蘇墨森的孫女。


    說到這裏時,她正扭轉身體在翻後麵一隻木板箱裏的東西,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但是沒有迴頭看我。


    我兀自苦笑著抹掉眼淚接著說。


    說啊說啊說到那個拿著銀魚來找我的臉上有條可怕刀疤的男人,他告訴我說我的母親還活著,我就是從……


    小海突然坐直身體並且轉向我,目光灼灼,嘴唇有點顫,嚇得我趕緊閉嘴等她說話。


    她抬起右手往自己臉上劃了一下,從左邊額頭直劃到右邊下頜,斜貫穿整張臉那麽一下,然後問我:“是不是這麽長的一條疤?臉都破相了?”


    我發瘋樣點頭。


    我真的沒想到,她也知道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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