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入,床帳半散,一股濃甜的氣息緩緩從內飄出,逐漸逸散在了空氣中。


    謝玦看著謝卿琬的臉,就那樣安靜地枕在他的臂間,也不自覺露出溫柔笑容。


    他嗬護了十多年的人兒,在如今,依舊能倚靠在他的臂彎,人生何其有幸。


    他唯恐驚了她,於是沒有動彈,就這麽睡了下去。


    逐漸沉入深黑的夢鄉當中。


    ……


    睡夢中的謝玦突然唿吸急促,額頭甚至生起了汗意。


    到了後來,甚至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謝卿琬迷迷糊糊間醒了過來,見謝玦麵色痛苦,肌肉緊繃,甚至因為他太過用力地捏著手,手臂的肌肉狠狠地鼓起。


    她一下子睡意全無。


    著急地喚著他,試圖把謝玦叫醒,可他卻像是被困在了其中一樣,根本就喚不醒。


    連謝卿琬搖他也無用。


    最後她隻能心急如焚,死馬當活馬醫地去用力吻他發白的唇。


    ……


    就這般過了半刻鍾,謝玦的睫毛猛顫,似乎真有了反應。


    謝卿琬欣喜之下,連忙在他耳邊喚:「皇兄,皇兄,快睜眼看看我!我是琬琬呀。」


    「謝玦——」她甚至擰起了他的腰間肉。


    謝玦的眼睫如被暴雨淋透撕扯過的濡濕蝶翼一樣,顫顫巍巍地睜開了。


    一剎那四目相對,謝卿琬居然愣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皇兄眸中看見如此悲傷的情緒。


    如漫無邊際的大海,盛滿了可化山壑為汪洋的苦淚。


    她尚來不及問謝玦他究竟夢到了什麽,就被他一把抱入了懷中。


    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嵌進去。


    她沒有掙紮,隻是有些不解地靠在他的肩胛處,小心問:「皇兄,你怎麽了?」


    謝玦深深閉眼,沒有說話,隻是一手攬在她的腰側,一手撫摸她的烏髮。


    半晌過後,他才啞著嗓子說:「我夢見你永遠地離開我了,琬琬。」


    迴想起夢境中的景象,謝玦依舊是錐心之痛。


    究竟是怎樣的噩夢,才能讓他生生看著她失去了溫度和唿吸的身體,就那麽躺在他的懷裏。


    縱使他富有四海,在那一刻,人生也失去了意義。


    他的世界,徹底崩塌了,再也不會有陽光灑入,從此黑灰一片。


    「琬琬,那一切太過真切,連我撫摸你的觸感也是……」


    謝玦想起他曾碰觸過的,她冰涼的皮膚,甚至因為以寒冰保存太久,在光線下散發著絲絲白氣。


    他的手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被謝卿琬反手握住。


    「我甚至在想,那一切是不是在某個我不知道的世界,真實發生過,若不然,我為何會如此悲傷,情難自抑。」


    謝玦的黑眸中,氤氳起了潮濕水汽,聲音已有些哽咽:「琬琬,你怎麽可以,先拋下我呢?沒有你,我又如何獨活?」


    謝卿琬一下子想起了前世最後的結局,無法獨活……皇兄的確也很快隨她而去了。


    而他明明該有大好的人生,君臨天下,再活到百歲的。


    而不是那般狼狽又虛弱地英年早逝。


    謝卿琬的眼中也有了濕意,她狠狠在謝玦的衣襟上抹了抹,又掰過他的臉,也強硬地替他拭去淚。


    狠狠地吻上了他的眼,他的唇,惡聲惡氣道:「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


    話是強硬的,但眼中是淚光閃爍的。


    兩人互相看著,謝卿琬說:「說不定我也經歷過你說的那個夢境呢,所以不活個七老八十的,壽比王八,如何夠本呢。」


    說到王八那個詞,謝卿琬也忍不住終於破涕為笑。


    嗓音卻還是有點發澀:「皇兄,我們有多不容易,才終於走到如今這步。」


    如今的這一切,是謝卿琬前世怎麽也觸及不到的夢。


    「所以,以後我們一定都要好好的。」


    「嗯。」謝玦啞聲答,他輕柔吻著她眼角淚水,唇邊笑弧,「便是老天不允許我和你長相守,也要做一對黃泉夫妻。」


    「如此,才不負卿卿情意。」


    「上窮碧落下黃泉,唯有一點從來未變。」


    「我愛你,琬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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