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調整好語速,緩緩說:「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太辛苦,你不會累嗎?」


    季鬆曾是桃苑仙君,他是隱世高人,法力高強,從沒有過塵俗煩惱。


    即便死後重生,也是影帝,他實在幸運。


    但雲月明不同。


    他是真實的在世上摸爬滾打的人,紅塵中人。


    季鬆即便不完全了解雲月明這些年的經歷,也能猜出一些,越細想越覺得心髒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雲月明要迴答他,突然來了客人,他隻能先去招唿客人。


    「這個項鍊怎麽賣的?」女生拿起來條愛心項鍊。


    旁邊的男生顯然是她的男朋友,流裏流氣,很豪爽地道:「這種小便宜貨,喜歡就給你買,多買幾個!」


    雲月明平靜道:「二十一條。」


    男朋友聞言臉色微變,拉著女友就走,還念念叨叨。


    「行了,咱倆不如去吃點東西,你甩什麽臉色?我告訴你,我能主動給,你不能主動要!」


    季鬆看他們走遠,瞬間就察覺到雲月明擺攤的環境有多惡劣。


    他眉心緊蹙:「小氣又卑鄙的男人。」


    很快又來了第二對客人。


    父親領著七八歲的小女孩,女兒被顏色豐富的手串吸引了視線,目不暇接,他看著孩子滿眼笑意:「喜歡哪個?挑一個。」


    小女孩挑了一個並不適合自己手腕的珠串。


    掛在細細的手上晃來晃去。


    但父親還是利索付款,帶著開心到蹦蹦跳跳的女兒走遠。


    雲月明熱情告別,迴過頭看向季鬆,他笑眯眯的,還是當初那個會找他撒嬌的小赤狐,卻又成長了許多。


    「季老師剛才問我累不累。」


    「有時確實很累。」


    雲月明拿了一條鬆柏樹枝造型的銀鏈子,戴在季鬆手腕上:「但這才能讓我感到世界鮮活,讓我不孤獨,讓我感受到自己在真實的活著。」


    季鬆很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情緒——


    雲月明。


    曾感到絕望和孤單嗎?曾經不想再活下去了嗎?


    雲月明看著他,眼裏有千言萬語無法在直播鏡頭前表達,他說:「季老師,活著真好,你也好好活下去吧。」


    季鬆眼睫一顫,不知為何,千百年來岑寂的心,在他微笑的注視下越跳越快。


    震耳欲聾。


    比這裏所有人的聲更喧囂。


    第29章 撐腰


    季鬆這一生鮮少有後悔的事。


    即便他當初逆天而行, 從□□到靈魂全部在天道製衡下崩裂消散。


    可逆著朦朧的光影,他望著雲月明。


    內心裏隻有一種想法——


    他後悔了。


    悔在他當初保住小狐狸的性命後, 沒有為他鋪好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後路。


    他悔自己如此短視。


    讓雲月明獨自吃下那麽多苦。


    與此同時,向來清冷寡淡的男人揚起一個微笑,內心的震顫仍未停止:「……我會的。」


    他從沒告訴過雲月明。


    他是他最驕傲的弟子。


    晚風吹起,簡易小推車上掛著的風鈴微微搖擺,發出悅耳的聲響。


    季鬆知道雲月明至少要擺幾個小時的攤,迴身看了眼煙火氣很重的小吃街。


    「吃什麽,我去買些。」


    雲月明擦了擦汗,說了句草莓綿綿冰。


    但這人和喧鬧的夜市完全是兩個極端,即便是背影, 他看上去也端方高貴, 氣質出類拔萃,與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即便是過去, 師尊都嫌少到山腳下的鎮子裏走動,看來這麽多年即便成了影帝也沒變過。


    高挑的身量在來往的遊客裏十分顯眼。


    季鬆生澀又冷靜地點單。


    店主是個熱情的年輕人,朗聲問:「免費加小料哦帥哥,需要什麽?」


    季鬆低頭看了眼, 緩緩皺眉。


    花裏胡哨的名字和材料,一瞬間像是鬼畫符似的糊住了他的雙眼。


    好暈……


    這些果味小冰沙裏有很厲害的妖術麽?


    隻是看到就覺得頭暈目眩。


    師尊思索, 師尊遲疑, 師尊看不懂。


    雲月明饒有興致的遠遠觀望,手肘撐著推車。


    他很想近距離看一下師尊現在的表情。


    那雙平時冷冰冰的黑眸,現在必然暈乎乎的。


    就見季鬆微微擺手。


    隔著一段距離, 他似乎看見季鬆八風不動地說:「全都要。」


    冰沙攤主嘴角抽動一下, 心想這個戴口罩還戴帽子的帥哥看著挺有氣質,還挺愛占小便宜。


    「抱歉顧客, 我們隻能加一份免費小料。」


    季鬆麵無表情掃碼:「多加。」


    滴的一聲,不知道到帳多少錢,剛才還有些側目的攤主笑容無比燦爛。


    「好嘞!」


    不過一走神的功夫,雲月明再一迴頭,就見那碗綿綿冰已經被小料堆成了寶塔的形狀,並且不斷增高,搖搖欲墜,在挑戰華國基建難度。


    攤主很專業地表示:


    「放心吧帥哥,我可是土木專業畢業,你這麽大方,要多高我就給你堆多高!」


    「知道那個多少年都不倒的披薩斜塔嗎?那是我太爺爺建的!」


    雲月明大驚失色:「!!!」


    我還義大利麵斜塔呢。


    放任一個充滿財富卻缺乏社會生活常識的人出去,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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