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沉思。


    他對練習生們表麵溫和禮貌,其實內心充滿強烈的競爭欲望。


    每一個高人氣的選手都會是他的假想敵。


    但雲月明不一樣,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還是一個隱藏的玄學大神。


    那天殺鬼的場麵還歷歷在目,耿亦真一想到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拍了下上鋪昏昏欲睡的雲月明:「餵。」


    手機啪一下砸到臉上,還在播放弱智小視頻,雲月明從瞌睡裏清醒,拿開巧克力棒:「幹啥。」


    即便是這種沒有攝像機在的時間段,耿亦真也一副自帶閃耀光芒的既視感。


    雲月明每次看他,都覺得耳邊有bulingbuling音效,眼睛被他那完美妝造晃得睜不開。


    尤其他還是金色染髮。


    給雲月明一種宿舍就是打歌舞台的錯覺。


    耿亦真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說:「打投已經開始了,我們一定要一起出道!」


    「走,現在就出門練舞!」


    他那麽爭強好勝,這次卻給自己留了個強勁對手在身邊,這種偉大精神把他自己感動得不行。


    雲月明仿佛聽到地獄召喚,滿臉驚恐。


    「……?」


    「不要啊!!」


    -


    網上的討論度空前高漲,身為導師的季鬆當然也會關注這些信息。


    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錯。


    雲月明果然是熱門選手。


    冷白長指緩緩翻動著評論區。


    等等?


    一個評論區底下,幾乎清一色嘲諷雲月明空有臉蛋沒有實力。


    季鬆平時不追星,也不太了解粉絲圈子的彎彎繞繞,當然沒看出這都是清一色的對家控評。


    麵對那些越來越不堪入耳的話,他俊眉慢慢蹙起。


    雲月明再不努力,也不至於像他們說得那樣尖懶饞滑!


    竟然還有人嘲諷雲月明出身貧寒,沒有強大的父母可以依傍,也沒有錢,隻能去商場門口發傳單這件事……


    簡直群魔亂舞。


    宛若網絡上的一場蒙著麵的暴力狂歡。


    不知怎的,季鬆越看越氣。


    這時,他注意到下麵有個小粉絲一直在默默反駁:「月明弟弟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正片給他的鏡頭不算太多,你們可以去我主頁看我做的混剪視頻,就會明白一切!」


    季鬆順勢點開她的主頁——


    置頂視頻是雲月明的練習混剪。


    標題是「即便無人在意,默默無聞的星星也在閃耀光芒」。


    能看得出這個粉絲之前並不會剪輯,一整條視頻斷斷續續,時不時就來幾個土味特效和音效,簡單粗暴。


    內容大概是雲月明沒有被剪入第一期正片的直播片段。


    一開始,他隻是躲在角落笨拙地練習,一遍又一遍哼唱有點跑調的旋律。


    一次又一次做著略顯僵硬的舞蹈動作。


    看起來有點滑稽。


    後來,連節目組都不再跟拍這個籍籍無名的選手。


    隻能從其他幾個熱門選手的鏡頭,看見背景板裏默默努力的他。


    訓練大樓門口,拖著疲憊步伐熬了個通宵的他。


    被季鬆訓斥後,假裝不在意、其實背地裏一句詞重複千百次的他。


    不小心左腳絆住右腳,扭傷腳腕很快裝作無事發生、和隊友們開玩笑的他。


    這些無人在意的角落,這些充當背景板的片段。


    是一個沒有舞蹈音樂基礎、沒有父母和師長庇護、被經紀人拉著半路出家的孩子的每一天。


    若說季鬆看見那些汙濁不堪的惡評,內心隻是感到憤怒和不悅……


    那麽現在,他平靜了許多年的情緒,已經產生了滔天巨浪。


    他迴想起他在那個淩晨,訓斥雲月明半夜努力的行為是在「臨時抱佛腳」。


    如今隻覺得悔恨不已。


    季鬆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抬手用力摁在酸脹的眉骨上。


    他竟然這樣誤解他……


    -


    選手們嘰嘰喳喳坐在劇場裏,第二期的節目錄製已經開始。


    他們興高采烈討論著這一期的飛行嘉賓。


    陽星和耿亦真一左一右把雲月明夾在中間:「這一期應該來一個vocal……」


    雲月明興致缺缺,來誰都無所謂。


    反正他隻想早點被淘汰,迴去繼續打工,自由自在挺好的。


    他忽然察覺到什麽,掀起纖長眼睫看去,剛剛好撞上了季鬆冷淡裏透著灼熱的視線。


    雲月明摸了摸臉:「?」


    他早上洗臉了呀,洗得可幹淨了。


    不知道他這位師尊又哪裏看他不順眼,但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狗,雲月明正打算還給對方一個傻笑,那人就淡淡錯開視線。


    他更迷茫了。


    劇場昏暗有格調的燈光倏然暗淡下來,代表著飛行嘉賓即將登台演出。


    雲月明也不再去想,隻是默默哼歌:「又怎麽了,我的大小姐……」


    厚重高端的酒紅帷幕緩緩拉起——


    圓形的聚光效果打在舞台中的那人身上。


    這人一身偏正式的黑色西裝,懷抱大提琴,沉穩奏樂,悠揚溫和的聲音與他硬朗的長相形成強烈的反差。


    仿佛瞬間步入歐洲交響樂歌劇院。


    雅,太雅了!


    一曲結束,全場還沉浸在那略顯悲傷的大提琴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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