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喜禾感覺到他在背後,轉過身,陳輿的模樣沒變,劍眉是劍眉,眼神永遠那麽深邃,鼻樑挺,甚至挺得有一些傲慢,隻是今天的他看起來很累很疲憊。


    陳輿定定得看著她,岑喜禾把頭髮剪短了,穿了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是個煥然一新的模樣,在一起的時候陳輿不準她理髮,硬是把岑喜禾的波波頭變成了長發,現在他管不住了..陳輿在一陣酸楚裏扯出一個笑:”新髮型?“


    岑喜禾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你過得好嗎?“


    岑喜禾還是點點頭。她其實也有話要說,但是見了陳輿,她那些話就一股腦兒都說不出來了。


    陳輿咬著嘴唇笑了一下,有種破罐破摔的灑脫:”你好就好。“


    之後關於岑喜禾的消息總是斷斷續續的,陳輿感覺自己已經死過一場,聽他爸媽口裏聽到幹女兒和女婿如何恩愛相守如何舉案齊眉,他也能敷衍著擠出一個笑,但是秦麗君在電話裏告訴他岑喜禾懷孕的時候,他心裏偽裝起來的高塔還是一下子倒塌了。


    跟別人結婚,跟別人生孩子,一步一步的,再正常不過,早該有心理準備的,隻是沒想到聽到消息的那一刻,還是會,這樣的難過。


    陳輿把自己一整天關在書房裏,岑喜禾要有孩子了?是啊,她早就說過了,喜歡小孩子,最好是女孩兒,多好,隻是這種好,曾經自己也能給..


    第二年春天的時候,岑喜禾去了西雅圖待產,林慕卿請了大半年的假陪著她,陳輿期間給她打過一個電話,簡單的問候,還是那一句,你過得好嗎,岑喜禾話不多,嗯了一聲,反問一句,你呢?陳輿沒有迴答。


    岑喜禾來了美國,秦麗君和老爺子在北京根本呆不住,這兩年都是岑喜禾陪著他們,兒子媳婦不在身邊,這個閨女也出國了,二老是真的寂寞。盡管岑喜禾一天兩個電話不落地打到北京去,秦麗君還是每天懨懨的,她突然一拍腦門子,幾個孩子都在美國,他倆留守在北京幹嘛,跟陳輿去了個電話知會了,二老就踏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秦麗君在陳輿紐約的家裏住了幾天,還是渾身不得勁,她心裏惦記的是幹閨女,喜禾知道二老來了美國,恨不得馬上坐飛機來紐約,秦麗君在電話裏跟喜禾母女兩個訴衷情呢,秦麗君笑得開心:“幹媽也想你,我們就在小輿這呢,一會兒我就把地址給你。”


    陳輿聽見她兩的對話,在一旁眉頭緊鎖,這個傻瓜肯定是想坐飛機過來,他以前覺得岑喜禾皮糙肉厚,怎麽都傷不了她,現在卻把她想成了個玻璃人。


    秦麗君掛了電話,臉上還掛著笑,剛想開口,陳輿就在一旁打斷了:“媽,你是不是要讓喜禾過來,她現在懷著孩子,出點事怎麽辦!”


    秦麗君光顧著高興,完全沒想到這一層,老太太臉上帶著失落,隨即又有了新的主意:“喜禾懷著孩子不方便,咱們可以去嘛,我跟你爸腿腳好著呢,你也去,咱們一家人去看看她,怎麽樣?”


    陳輿在一旁不作聲,他想見岑喜禾,常常連著幾個晚上想得睡不著,想得實在受不了了,發個簡訊,編了又刪,刪了又編,最後一個字都沒有發出去。


    這次他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陪著爸媽去的。但是他怕了,岑喜禾一個接一個的新身份,讓他應接不暇,他一直活在和岑喜禾的過去,但是她卻大步朝天地走在自己的新生活裏,新生活裏沒有他。


    陳輿還在近鄉情怯,周小笙挽著他的手臂撒嬌,”去吧,我也去,咱們陪爸媽去西雅圖玩玩,你也好久沒放鬆了。“她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眉心:”你別老是這麽嚴肅啦!眉頭鬆一鬆!“


    陳輿苦笑著偏了腦袋,全美國,就屬去西雅圖他最不放鬆。


    飛機落地,是林慕卿在機場接他們,他對著陳輿就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就忙熱情地招唿起了二老,噓寒問暖地總算是把二老接迴了家,他們住在西雅圖的一處富人區,環境不錯,獨棟的花園洋房,還帶了一片私家綠地,小區裏有漫步道,很適合養老也適合養胎,據說他們小區還住著幾個國內的明星呢。


    林慕卿停了車正在幫他們拿行李,岑喜禾就打開花園的圍欄小門跑出來了,她懷孕才四個月,因為衣服穿得寬鬆,肚子看起來並不顯,就是臉上看著有點浮腫,岑喜禾笑著喊:”幹爹,幹媽。“


    陳老爺子嚴肅了一輩子,到年紀大了,對喜禾和林慕卿卻是分外的和藹,麵對個孕婦,他老幹部作風不改:”喜禾啊,你要做媽媽的人了,要更加小心謹慎,剛剛這麽跑出來,多危險。“


    秦麗君拉著岑喜禾的手,直說她瘦了,看著憔悴。


    岑喜禾笑著把她們迎進門,陳輿一直看著她,幾個月不見了,他有時候會突然想不起岑喜禾的樣子,這種失憶讓他恐慌,一邊恐慌一邊懊悔,他跟岑喜禾就連一張合照都沒有,普天之下,除了他和她,誰還知道他們曾經好過一遭,曾經也稀裏糊塗得狠狠相愛過一場?人證物證皆沒留下,誰都不知知道,誰都不相信,怎麽辦!


    陳輿此時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變成一部相機,眨一下就閃一下快門,把她直直的印在腦子裏,留著好在以後無數個失眠的夜裏,慢慢沖洗。


    林慕卿專門請了小時工照顧家裏,這會兒小時工已經走了,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陳輿和林慕卿沒什麽話,好在今天人多,任憑哪幾個都可以互相交叉扯出點話題出來,周小笙的專業方向後期也靠近製藥,林慕卿父母都在美國做醫藥生意,他自己又是個醫生,兩人倒是還有好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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