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淩安倏地睜開眼,眼裏的朦朧消散不見,他想扭頭去看。


    不,不行。


    莫名的,他腦海裏有一個強烈的信念禁錮住他的動作。他心底騰起一絲古怪的期待,跟著心跳加速跳躍起來。


    「嘟,嘟,嘟。」


    馬蹄聲換成了沉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得小心翼翼。


    不是危險。


    謝淩安眼眸中的警覺之色散去,但心卻跳得越來越厲害,不敢轉過身去。


    背後的人越來越近,距離謝淩安不過幾步之遙。


    三步。


    兩步。


    一步。


    下一瞬,一個有力的臂膀環上謝淩安的腰,溫暖而緊緻的肌肉擱著衣衫緊緊貼著他的小腹,謝淩安感到左肩上一沉,一股颯爽勁風的味道撲進鼻息。


    是他!


    「王爺,生辰吉樂。」背後之聲柔和婉悅,一下子濕了謝淩安的眼眸。


    第070章 花帶


    嚴翊川把頭埋在謝淩安的頸項間, 緊緊地抱著他,好像將天下奇寶摟在懷裏般珍重。


    謝淩安抬指扣在嚴翊川手腕間,轉身把自己在他懷裏翻了個個兒, 似流水般輕柔地伸手環上嚴翊川的脖頸。


    「怎麽才來,我都醉了。」謝淩安垂眸軟語, 故意不看嚴翊川的眼, 卻是道不盡的委屈與嗔怪。


    「陸保坤難纏,我來晚了, 對不住你。」嚴翊川埋下頭, 用目光去尋謝淩安的眼眸。


    謝淩安抬眸望向他, 唇瓣翕動,眼裏的委屈也散去大半,嘴上嗔怪道:「你對不住我的可不止這一個。」


    嚴翊川輕笑,柔聲道:「我知道。」


    「說來聽聽?」謝淩安滿眼好奇與期待。


    「都是我的錯。」嚴翊川摟得更緊,似乎難以啟齒, 想糊弄過去。


    「錯在哪裏?」謝淩安固執地望著他。謝淩安今日可沒準備讓他當逃兵。


    嚴翊川思忖道:「蔓心穀那一戰,若非當時我也堅持出兵救西疆,若我當時堅持換我迴去,你就不會傷成這樣。」


    謝淩安不禁皺眉, 追問道:「還有呢?」


    嚴翊川頓了一頓:「還有蔓心穀那一吻,我不該這麽久都沒有給你任何交代, 讓你焦心。」


    謝淩安的心突突猛跳了兩下, 他強壓悸動, 再問道:「還有呢?」


    嚴翊川望向他,輕輕吸了一口氣, 鄭重道:「我不該瞞你這麽久,我早就肖想你了。」


    一瞬之間, 風也屏住了唿吸。


    「胡山下那枚虎牙吊墜,還記得麽?」嚴翊川眼眸如淵渟般積聚濃濃深情,癡癡地望著懷中人,似乎要將他印在眼底,捨不得讓他經受一絲波瀾。


    「你說呢?我日日戴在身上。」謝淩安抬指從衣衫裏勾出一枚吊墜,虎牙潔白晶瑩。


    「從那時起,我便祈望著你是我的人。」嚴翊川目光像是被吸引一般,緊緊粘在謝淩安的眸上。


    「小王爺,我是生在塵埃裏的人,從前我隻知道要舐著血往上爬,隻以為高處便是權欲的修羅場,不堪入目。但你治下的這片西疆土地潔淨、剛正,顛覆了我一切的臆度與揣測,」嚴翊川微微鬆了懷抱,溫聲軟語,「王爺,我一直不敢與你坦言,並非我心誌不堅,我對你的心思說出來隻怕會齷齪得像個登徒浪子。但你的瀟灑落拓,逍遙自在,是我這樣的人從不敢肖想的東西。我嚴翊川從未害怕過做什麽,唯獨這一事,我不敢冒險......」


    「說得像是日思夜想輾轉反側,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謝淩安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狡黠的笑,勾了勾嚴翊川有些鬍渣的下巴。


    嚴翊川不禁太高了聲調,動情地微微顫抖:「如何不是?淩安,你不知於西疆見你我有多忐忑,我怕自兩年前暘穀城一別,你始終在怨我狠戾無心,自責你白付信任。我是陰溝泥沼裏長起來的臭蟲,他們罵我野犬、毒鷹都不過分。淩安,我這樣的人,又如何敢靠近這般坦蕩磊落的你,更遑論如何配得上你親王之尊?我又如何捨得以我卑劣的私心,玷汙你無瑕之軀......」


    「渾說什麽呢?兩年前的處境各有各的難處,當時的謝淩安不懂,如今難道還看不明白麽?明明是我還要求翊川你,莫同兩年前那個無知小兒計較呢。我才不許你自輕自賤,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郎。」謝淩安伸出手指,輕輕覆在嚴翊川的唇上。


    嚴翊川抬手捏住謝淩安的手腕,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隻覺有暖流流過全身,惹得心底一陣酥麻:「從未有人如你這般看重過我。」


    「也從未有人如你這般輕薄過我,」指尖摩挲著柔軟的唇瓣,謝淩安如九尾狐般眼尾勾著笑意,滿是媚態,「那蔓心穀的一吻算什麽?」


    嚴翊川頓了頓,旋即輕笑:「那一吻唐突,確在我的計劃之外,但也讓我知曉了你的心思。淩安,我心所向,唯你謝淩安一人,如鹿撞懷,如日月之恆。靠近你是我徐徐謀之,絕非無心,你的迴應更叫我徹底丟了心。」


    謝淩安眼裏的笑意要溢出來,他玩鬧似的掐了一把嚴翊川的腰:「好啊你,原來早就意圖不軌呢?等著我上鉤是不是?」


    「願者上鉤。」嚴翊川俯下身來,濕熱的吐息不斷唿向他的耳廓,將空氣烤得炙熱。


    謝淩安淺笑,麵頰泛紅,桑落酒的餘熱更加催化了這一刻的溫吞。寒風再起,卻不感寒涼,街上沒有人,紅燈籠也知情識趣地輕晃,與流螢共舞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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