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百年, 從前朝皇族式微到天下大亂,給了許許多多出身微寒的讀書人出頭的機會,但這並沒有扭轉世人崇尚名門的風氣。


    從皇族到名門都喜歡名門之女, 百姓之間自然也無法免俗, 那群新出頭的讀書人自然也十分追捧名門之女和其身後家族意味著的升遷難度下降的好處。


    況且,朝堂上的臣子任用提拔是夏皇自己選擇的,他看走眼了, 也不能怪別人。


    提拔上來的人迅速和名門抱成一團讓夏皇龍心不悅, 他索性很快將這批人棄之不用, 再換一批上來;文臣不聽擺弄,那麽夏皇就轉而去提拔死人堆裏殺出來的武將。


    總歸是有人願意跟夏皇站在一塊, 隻給他做忠臣的。


    夏皇的做法十分任性, 也沒有遮掩他的意圖,來迴折騰幾次任免之後, 滿朝文武都看懂夏皇的意思了。


    那些出身名門的臣子不由得人人自危, 反而與家族團結得更加緊密了。


    到了中秋節之前的時候,朝堂已經顯出分裂跡象。名門和寒門的官員之間涇渭分明,這種波折的影響甚至蔓延到了武將之中。


    薑南風把一切看在眼裏, 猶豫了一下, 決定把消息壓到中秋節之後再向夏皇匯報


    中秋節,蕭燧就該進京了。


    薑南風希望能做個名垂千古的忠臣,但做忠臣的前提是給他一個千古明君。


    如果對方不能滿足薑南風的要求, 他或許也能和對方不離不棄,但必須要求對方早死。現在, 他已經決定要換個皇帝,那麽他的行為隻會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計算著日子接近,薑南風提前十日安排見微、知著兩個得用的內侍帶上足夠的行李物品前往洛陽城外必須停留的驛站去等待蕭燧。


    見到蕭燧之後,見微和知著兩人照著薑南風的吩咐,為蕭燧卸甲,把他徹底刷洗幹淨,疏通了頭髮,再打上渾身膏脂潤膚,又以珍珠粉養護,硬是把蕭燧搓揉得膚色和普通文士差不多才放過他。


    隨後又把準備的半成品新衣袍照著蕭燧身材修改後,讓他上身穿好。


    拒絕他騎馬的要求,讓他坐上準備好的親王馬車,才允許看起來像個普通富貴閑人的蕭燧帶著同樣換下渾身殺氣裝備的親兵進了洛陽城大門。


    廣袖錦袍,鑲金車駕,蕭燧這一身進入洛陽城可比他之前的裝扮招搖得多,但這一迴,百姓們臉上都笑嘻嘻的,雖然也記得招唿孩子們躲避馬車,但卻沒有之前那副驚恐不安的神態了。


    蕭燧坐在車裏,從車窗看到百姓的神情,心中五味雜陳。


    劉虎難得坐在車裏這麽悠閑,也很不理解。指著那群仍舊逛街採買的百姓,不滿道:「嘿,他們什麽意思,我家將軍帶入洛陽城也沒燒殺搶掠,他們不感激就算了,當時還一副見到惡鬼似的神情,現在坐這種明擺著搜刮民脂民膏才能有的豪奢馬車,他們倒是滿臉尊敬了。他娘了,真是氣死個人!」


    見微和知著不禁垂眸低笑。


    劉虎更不高興了,一把抓住見微就問:「你們知道就說,笑什麽笑!」


    見微拂去劉虎提著自己衣領的大手,好脾氣地解釋:「劉將軍。天下兵馬除了遼東軍,誰不是走到哪裏搶到哪裏,看到漂亮女子非要□□一番。百姓不識字,不能區分什麽是遼東軍什麽是其他軍隊。他們也沒有區分的能力和底氣,他們隻能害怕、遠離。」


    「但大王今日以親王身份入宮,乘坐的是親王車駕。百姓看到就明白大王是朝廷的人,而朝廷現在安定,他們也有平靜的日子能過。自然就不怕了。」


    劉虎不滿地哼了一聲:「愚蠢,還不都是咱們家將軍。」


    蕭燧卻聽懂了見微的意思。


    人還是那個人,但隨著妝點在身上的身份變化,自己也需要做出變化才能夠得到最好的結果。


    所以,薑南風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派來兩個心腹,真正想講給他聽的道理是這個?


    他想要薑南風,那他就不能再被趕出京城。


    所以,就算不喜歡、不習慣身上的打扮,他也會盡力學一個親王該如何在朝堂應對的。


    而且,他既然能聽懂薑南風講給他的知識,他也不算太笨。


    對吧……


    攻打任何一方都沒有的緊張出現在蕭燧心裏,他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視線不受控地飄向不遠處的上陽宮。


    這個時辰,薑南風已經在宮中伴駕,處理政務。


    隻要進宮,他就能再次見到薑南風了。


    不知道薑南風漲一點肉沒有,之前在軍中,飲食不佳,薑南風累瘦了不少。他在京城享受繁華,又能用上最好的一切,又有貼心的內侍照料,一定不缺吃用了。


    不對,薑南風把這兩個貼心的內侍派來暫借給自己用了。


    蕭燧急著打聽:「薑候,他今日身體如何?」


    身體怎麽樣的範圍就大了。


    要是其他人詢問,見微和知著根本不會搭理這種問題,但蕭燧明擺著是他們家少爺想要打好關係的人,人品也過得去。


    知著笑著迴答:「主人身體依舊硬朗。陛下大恩,準許近臣在宮中一起用禦膳,主人早晨能多睡半個時辰。在宮中也不缺投壺、射箭、賽馬、打獵、遊湖之類的遊樂,眼見著腮邊豐潤了。」


    夏皇心裏不舒坦,總要有發泄的渠道,除了每天分成上下半夜分別召幸兩位後妃。更多消解心情的娛樂就是跟近臣比拚舉鐵和打獵,鬧得言官十分不滿,認為夏皇打獵太多有傷天和,舉鐵衣著不整,沒有當皇帝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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