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槐皺著臉撓頭,表示不理解。


    久卿輕笑一聲:「好了,這不值得我們去在意,快去學習。」


    「對哦,今天我還沒有看書呢!」桑槐猛地一拍腦袋,迴房間拿了書,坐在長凳上認真學習。


    久卿走到吧檯旁點香。


    二樓臥房。


    浮生靠在木榻上,看著給自己揉腿的塗山槿,說道:「用現在的話來說,宇文眾就是典型的共情能力太強,明明隻是他身邊發生的,卻讓他渾渾噩噩了好幾百年。」


    「愚蠢。」塗山槿冷冷道。


    浮生認可地點頭:「確實挺蠢的。」


    銀月如盤,月光皎潔。


    鬼節後的夜晚,依舊充斥著詭異的煞氣。


    宇文眾拉著卸了酒的板車走在長街上,車軲轆的聲音不斷迴響,莫名瘮人。


    暗處有什麽東西正潛伏著,伺機而動。


    宇文眾似有所感,停下了腳步,轉身麵對一條小巷。


    巷子口有黑影若隱若現。


    宇文眾知道,這是惡靈在窺視。


    也知道惡靈窺視的原因。


    他身上的死氣太重了,重到掩蓋了一個大妖的濃鬱靈氣。


    惡靈垂涎他身上的死氣,不願多做等待,揮舞著十幾隻青灰斑駁的手臂,一窩蜂的全都湧了出來。


    宇文眾拔出背上的長劍,直直衝了上去。


    長劍上附著的靈氣泛著微微紅光,充滿了煞氣。


    一部分黑影觸碰到紅光,瞬間被打散,隨後又有一團新的補上來。


    宇文眾見此,滿是滄桑感的臉上,神情變得凝重,長劍揮舞得更快了。


    一時間,空曠的長街上紅光乍現,黑影中不斷傳出哀嚎。


    半個小時後。


    黑影徹底散去,宇文眾右手挽了一個劍花,將長劍插迴背上的劍鞘中,拉上一旁的板車,繼續埋頭往前。


    隻是心中不再平靜。


    方才的一番打鬥,讓他想起了兩位故人。


    已經消匿於天地間的故人。


    六百年前,他於山中修煉已有千年,深覺無趣,便化作人類下山遊玩。


    恰逢當時時興闖蕩江湖,他就扮作了一個遊俠,請人打了劍,開始了浪跡江湖。


    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可對於他來說,卻覺得十分有趣。


    闖了兩年,先後結識了兩位好友。


    阮清風和賀瀟月。


    清風明月。


    多麽般配的名字啊。


    賀瀟月是山中精怪所化,一見麵就識破了他的真實身份,嚷嚷著要和厲害的虎妖結為兄弟。


    阮清風乃官家子弟,模樣俊秀,年輕氣盛所以多少有些離經叛道,逃離了沉悶壓抑的大宅,隻身一人入了江湖。


    長久的相處下來,賀瀟月和阮清風漸生情愫,而他,成了見證者。


    他看著兩人從拌嘴打鬥,到見麵紅臉。


    作為旁觀者,將兩人的情感變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樂意送去最真摯的祝福。


    兩人很快便陷入愛河。


    卻又突生變故。


    阮清風的家人找來了,還帶著捉妖師,揚言要替天行道,剷除妖邪。


    阮清風也在這時才知道好友和愛人竟然都是妖,不敢相信的同時,又不忍好友和愛人受傷,攔下了那個捉妖師。


    可阮清風的父親卻誤以為自己兒子被妖術操縱,奪過捉妖師的桃木劍就刺向了離得最近的賀瀟月。


    劍穿胸而過。


    妖雖然不懼怕桃木劍,但隻是精怪所化的賀瀟月仍然受了傷,阮父強硬地要帶走阮清風,賀瀟月因傷亂了心神,衝動之下化作原形,咬死了阮父。


    這一切都被阮清風看得清清楚楚。


    愛人真的是妖,還殺了他的父親,雙重打擊下竟是當場就昏迷了。


    宇文眾想要拉住失去理智的賀瀟月,卻被那滿是殺氣的獠牙驚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賀瀟月帶走了阮清風。


    再見到他們時,已經是五年後了。


    賀瀟月用符紙聯繫他,求他去尋歸雲齋的一位大人。


    他去了,也帶去了一個神秘強大的銀髮男子,他看到賀瀟月跪在那人麵前,喚那人浮生大人,求那人消除阮清風的記憶。


    浮生拒絕了。


    理由是給的酬勞隻夠支付他來此一趟。


    阮清風卻在這時沖了出來,跪在浮生麵前,額頭磕得梆梆響,鮮血淋漓,求浮生讓其解脫。


    那眼中的仇恨幾乎要噴湧而出。


    賀瀟月被他的眼神刺激到,竟是當場就使出秘術。


    黑氣瞬間籠罩了賀瀟月與阮清風,伴隨著賀瀟月嘴裏的咒語,黑氣將兩人徹底吞噬,徒留賀瀟月留下的一句可怕又偏執的話:既不能相愛,那便一起消匿吧。


    隨後黑氣褪下,兩人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宇文眾看著昔日原本恩愛的好友,如今變成這樣,他卻無力挽迴,深受打擊,重新迴到山裏,學著釀酒。


    獨釀兩位好友喜愛的新豐酒。


    隻是好新豐酒的人卻因秘術,再也沒有了輪迴...


    宇文眾抬頭看了眼夜空中的圓月,眸中頹然一閃而過,後又換上了無法壓製的死氣滄桑。


    浮生說得對,他一直都沒有把自己當旁觀者,而是將自己變成了故事裏的角色。


    如果當初他能坦言身份,或許賀瀟月也會如他一般直言相告,阮清風就不會因賀瀟月精怪的身份而生出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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