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萬頃的江麵,有一艘方艄順風而行。隻用了三天兩夜,就已駛過了萬重山水。


    前方碧波蕩漾,船上眾人不知江麵某處早已是波濤暗湧。


    在望潮江與西海海域交接之地,有一個三麵環水,一麵臨山的山峰。名曰獅虎山。


    在這座山明水秀的獅虎山頂,竟坐落著一方名叫獅子堖的山寨。


    它麵臨望潮江,背靠烏帽岩,群峰林立,橘林雲湧,崖壑含翠。


    在這方獅子堖中,有這麽一百來號土匪。他們有的是各國逃亡至此的罪犯,有的是因生計所迫投奔而來的流民。他們霸山為王,好不自在。


    現下,獅子堖的議事堂中正商議著大事。


    獅子堖的大當家——張奎大刀闊斧地坐於高台之上,掃視著底下依次排列的手下們,聲如洪鍾道。


    “弟兄們,眼下咱們有一個絕佳的機會,若是做成,說不定還可以當大官,發大財!”


    話音剛落,底下的人頓時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大當家不妨直說!”坐於他右手邊的三當家王彪,抬手示意底下眾人,莫要再低語。


    張奎幹咳兩聲道:“大家聽我說,近日會有一艘雲啟的官船途經我們這獅虎山,船上據說還載著數不盡的金銀財寶!”


    此話無疑是如同一滴水滴入了油鍋般,引得底下不禁沸騰起來。


    “大當家的,那咱們還等什麽!等那沙船來了,咱們就幹票大的啊!”


    “對啊,等那沙船一來,咱們就將它一舉拿下!”


    “可是,咱們能幹的過官兵嗎?”


    “毛二狗,你能不能別老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人的威風!”


    “勞資都沒說完,一個個吵什麽吵,都特麽聽我說!”忍了許久的張奎,拍打著扶手,隨即怒吼出聲。


    “大當家的話都沒說完,你們一個個吵吵嚷嚷的像什麽樣子!”王彪也皺眉指責。


    “大哥接著說!”坐在他對麵,做書生打扮的曹楨笑著打圓場。


    張奎這才重新坐迴交椅上,抖動著胡須道:“此事是真是假還不是很確定,所以就要辛苦弟兄們幾日,輪流去半山腰處守著,隨即匯報江上情況!”


    說完,便對曹楨眼神示意。


    曹楨點頭,起身看向眾人:“此事若是一舉成功,我們便不再是粗鄙的山賊!”


    “我們不做山賊,難道都去做天皇老子不成?”一個名叫牛二的小頭目起哄道。


    話音未落,滿堂的哄笑聲就不覺於耳。


    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眾人,曹楨不覺有些麵紅耳赤:“你們難道就隻想一輩子在這山頭做個山賊?都不想做官,不想幹出番大事嗎?”


    “做官哪比得上咱們這種霸山為王般的神仙日子!”牛二振臂唿喊。


    他手下的一個小嘍嘍也起哄道:“對啊,咱們弟兄們在這山頭多麽瀟灑快活!再說,像俺們這種根本就不是當官的那塊料!”


    “而且像咱們這種逃亡的囚徒,哪個瞎了眼的會讓咱們做官?”


    “就是,此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怎麽會落在咱們頭上!”


    高台上的張奎和曹楨二人,聽著台下紛紛的議論聲,無奈地對視一眼。


    “大哥,此事咱們確實還要好好商議一番!”王彪撓撓頭,壓低聲音道,“眼下弟兄們反應都很激烈,此事恐怕......”


    曹楨扶了扶頭上的烏色紗帽,歎了口氣:“一個個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你們看看你們自己,一個個胸無大誌,垂頭喪氣的就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張奎拍案而起,“你們也不為你們子孫後代想想,難道你們也想他們和你們一樣,一輩子就做個土匪不成?”


    此話一出,台下眾人皆沉默地低下了頭。


    過了片刻,牛二抬頭大聲問質道:“大當家的這是用什麽跟弟兄們打的包票!”


    本穩穩坐在交椅的張奎一聽,連忙和二當家曹楨交換了個眼神,大聲宣布。


    “前不久,三當家從半空截了一隻鴿子,鴿腿上綁著一封信。裏麵寫著關於這艘雲啟沙船,去往西兀的路線和啟程的時間。而我們腳下的這座獅虎山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寫此信的是西兀位高權重之人,此人答應事成之後會請示雲啟國皇帝,對我們獅子堖的弟兄們詔安!”


    待他說完,議事堂頓時寂靜無聲。但沒過多久,便有人打破了這種局麵。


    王彪起身,對坐於正中央的張奎拱手道:“那大哥,那我們的代價是什麽?我想他們西兀定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張奎扶額,猶豫片刻迴答,“代價就是,我們要將此次截到的金銀財寶,悉數給他們西兀。”


    “這......”此話一出,台下皆是嘩然。


    “大當家的,此事可信嗎?”牛二出聲質疑。


    “無論可不可信,咱們先劫再說!”張奎大手一揮,“反正這艘沙船咱們是劫定了,到時再看西兀的人是啥說法!”


    而他們口中的那艘沙船,正駛在兩岸都是連綿高山的江麵上。


    重巒疊嶂中,正有啼不住的猿嘯,在茫茫江麵上經久不絕地迴蕩著。


    猿嘯淒清,落入昭雲耳中,卻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因為她知道,他們已至峽穀地帶,而距那山匪頻頻出沒之地,已是越來越近。


    昭雲剛備好了李均的午膳,正欲去甲板上查看一下地形,眼前卻突然暗了下來。


    “啊......這天怎麽一下就黑了?”


    “烏漆嘛黑的,啥都看不見了!”


    廚娘們慌亂而又刺耳的尖叫聲,在耳畔響起。


    昭雲連忙大聲唿喊:“大家別慌,這光亮隻不過是暫時被山巒給掩住,等過了峽穀地帶,就可重現光明!”


    溫柔的聲音帶著種莫名的力量,使大家漸漸平靜下來。


    昭雲摸黑出了船艙。借著微弱的光亮,望著眼前遮天蔽日的天然屏障,不覺咂舌出聲。


    天地真是鬼斧神工,將這山峰削得雄偉峭拔,卻又磅礴逶迤!


    山岩陡峭,高聳入雲。絕巘怪柏,林立其間。這雄奇壯麗之景,怎一個“絕”字了得?


    峽穀內水流湍急,行船很快便被送出峽穀。正扶住船舷的昭雲,眼前突然重現光明。


    這眼前的是何等美景?她不覺愣住了。


    白色的急流迴旋著清波,映照著倒影的山巒,白中間青,卻益顯潭水的深不見底。


    其間正有一道白練,從壁立千仞的懸崖之上飛漱而下,潑灑飛流地衝進行船旁的清冽寒潭。霎時轟然作響,煙霧騰騰,猶起萬千浮沫。


    一聽聞巨響,船上眾人都連忙從艙內跑出,趴在船舷旁驚歎地仰望。


    昭雲暗暗感慨:今世若不是決心逃離,她豈能有緣見到這絕世美景?


    忽然,刮起一陣輕風,昭雲頓覺襲來了一股涼意。原來是風吹散紗般的雨障,攜卷著朦朦朧朧的水霧,浩浩蕩蕩而來。


    昭雲微闔雙眼,細細感受著彌漫在周遭的薄霧,唇角現出一抹真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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