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妙覺得可笑,她捂住心口,痛苦地發出一聲嘶吼,像是要把胸口那一口惡氣盡數喊出來,偏偏如何都不解氣。


    「殺了我!你如果真覺得自己錯了!你就殺了我!」


    箐妙猛地撲到了遊桑麵前,禁錮的陣法隔絕了兩人,他們近在咫尺,也遠在天涯。


    遊桑伸手,想要摸一摸箐妙的臉,為她拂去淚珠,像是百年前那樣,卻隻能摸到冰冷的符文,和閃爍靈光的結界。


    他眨了下眼,淚水潸然落下,他露出了和此刻箐妙臉上一樣的,解脫的笑。


    「好。」


    他答應了。


    百年前他給了她這段不該有的生命,百年後,由他收迴。


    「箐妙,若有來世……」


    「若有來世,你我永不相見,在我沒有投胎之前,我會一直詛咒你,詛咒你不死不滅。」


    人人說長生好,可人不是光活著就行。


    人需要感受到幸福,唯有幸福才能讓人快樂的活下去。


    如果感受不到幸福,心被時刻淩遲,那是生不如死,活著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箐妙感受到了這種痛苦,所以她詛咒遊桑,她要遊桑體會她這百年的痛苦,遊桑需得如她一樣痛苦,她才能接心頭之恨。


    遊桑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我不會忘了你,我會時刻記得你,記住你我的曾經,記住你因我一時執念所受的痛苦,你死後就詛咒我吧,讓我活下去的每一刻,都備受煎熬,受淩遲剜心之痛。」


    遊桑說罷,口中默念咒語,配合手下畫出的符文,一點點解開他和箐妙之間的禁術連接。


    他的麵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箐妙與他一樣,也年輕了許多。


    遊桑就這麽看著,看著昔日的愛人在他麵前,一點點變迴原本最愛的模樣,最年輕的樣子,最後一點點沒了聲息,就像百年前,他看見的那具屍體。


    遊桑心頭一痛,吐出一口血來,他的心口開始蔓延起一絲絲疼痛,緊接著身上也疼了起來,好像有無數把刀在他身上割肉,心口更是痛到幾近昏厥,若不是看見自己心口並無異樣,遊桑會以為有人在拿著刀子,活生生剜他的心。


    淩遲剜心之痛。


    遊桑適應了一會兒,身體疼得不自覺抽搐,臉上卻露出一個扭曲的笑來。


    他身體很痛,但是心裏從來沒有這樣放鬆過。


    等身體已經完全適應這種疼痛,遊桑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箐妙,走出了關押她的院落,月池就在外麵等他,希望得到一個好消息,卻隻看見遊桑比死人還白的臉。


    還有他那恢復年輕的麵容。


    月池迎上前的動作一頓,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測,「遊桑師弟,你這是……」


    「我解開了。」


    遊桑開門見山,直接說了自己在裏頭做了什麽。


    月池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卻隻發出了一個嗯的聲音。


    他早就料到了,這兩個倔種,最後一定會走到這一步。


    「你、你有沒有跟她說,告訴她,她當年之所以身死,是因為春風閣的人暗中下手,不是她技不如人,也不是她失察,是別人有備而來,就是為了要她的命?」


    月池真不懂,箐妙和遊桑究竟是怎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相愛相配的仙侶,最後成了你死我活的怨侶,讓人何其惋惜。


    「沒有,月池師兄,你沒有對人愛之入骨,你也沒有對人恨之入骨,你不懂得。」遊桑暢然歡笑,「人死如燈滅,我與她都無比暢快。」


    月池確實不懂,他隻覺得遊桑和箐妙簡直就是兩個腦子有坑的傢夥!


    正常人殺了自己昔日的愛人,會覺得無比暢快嗎?


    你又沒死,你難道能看見箐妙的魂兒,知道她在笑還是在哭?


    月池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最後隻能通知遊桑,「你殺了我逍遙宗的內門弟子,逍遙宗不會善罷甘休,你要付出代價。」


    「我知道,迴去之後,我就會自請去後山關禁閉,百年不出,這一百年,我不會用法術,隻會如凡人一樣,過凡人的日子。」


    修為和天資迴到身體,壽元也迴來了,遊桑目前剩餘的壽元,可以再浪費一百年。


    聽到百年這個時間,月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遊桑覺得這一百年委屈了箐妙,箐妙以半個廢人的狀態過了百年,他就要在苦寒之地,以凡人的狀態過百年,是贖罪。


    麵對這種自罰,月池說不出話來,箐妙的命本來就是遊桑救下的遊桑要收迴去,他沒什麽大錯,這懲罰內容已經有些過度嚴格了。


    就算是瓊凝殺了箐妙,逍遙宗都不會要瓊凝受如此重罰,因為箐妙是個板上釘釘的死人了,別人不動手,迴去逍遙宗也要動手,要交代不過是麵上的事兒。


    遊桑行禮告退,他今日便直接迴三清宗,去自罰。


    遊桑告辭的時候,蘇綢正在幫瓊凝整理去百花宗的三清宗弟子名冊。


    得知遊桑殺了箐妙,蘇綢震驚到失語,得知遊桑為了給逍遙宗賠罪,要作為一個凡人,被關在後山苦寒之地,無人照料,生活百年,蘇綢更是震驚到直接出聲阻止。


    「不行!修士不會老死,可不動用靈力,那就有可能會病死,會餓死,種地那麽累,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會被累死!而且懲罰有罪弟子的後山,是九黎峰的後山,那地方特別冷,一年四季都冷,不用靈力取暖,那還沒到種地那一步,小師叔你就先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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