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隻有那個躺在床上,如同睡著一般的人。


    「蘇綢……」


    他的喉嚨微動,用蘇綢最喜歡的音調,輕喚她的名字。


    可惜躺在床上的蘇綢,照樣沒有任何反應。


    「她,她何時能醒?」


    雲離塵指尖微微顫抖,抬起來想要碰一碰蘇綢的臉,卻又害怕碰到冰涼一片,就好像無數次他輕撫夢中她的容顏,醒來隻能感受到冰山上的寒冷。


    徹骨冰涼,涼入魂魄,成了日日困擾他的,最為可怕的噩夢。


    多可笑,他常年生活在九黎峰上,性格冷淡,修為強大,就好像九黎峰上最為堅固的寒冰一樣,這樣的他,竟然會懼怕寒冷,尤其懼怕蘇綢身上的冷。


    「不知,想來快了,時間快要到了。」


    時辰一如既往,說話不清不楚,是蘇綢最討厭的謎語人。


    雲離塵腦海中也浮現出「謎語人」三個字,那是曾經他和蘇綢作為凡人,生活在鎮子上的那一年裏,蘇綢跟他說起的詞。


    陳舊的記憶湧上心頭,那些記憶已經過去很久,如今迴想起來,卻是歷歷在目,讓人無比懷念。


    如果能夠迴到從前該多好。


    不過他那個時候,偏安一隅,也不是最好的他,因為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守護自己珍視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我將她帶迴三清宗了,一起迴去。」


    雲離塵最後四個字是跟慕容玲瓏說的,慕容玲瓏愣了一下,沒想到道祖這個時候還能記得她這個外門弟子。


    時辰卻搖了搖頭,「在她沒有醒來之前,不宜挪動位置,玲瓏可以跟你迴去,前段時間有人給我送來消息,說大戰已經開啟,瓊凝勢要覆滅春風閣,你要讓你那個後輩小心些,神血後裔的手段有多少,你比我更清楚。」


    「嗯,春風閣還在供奉祖宗的惡鬼靈牌。」


    雲離塵說起了之前蘇綢從焦尾城給他帶迴來的惡鬼靈牌,上麵寫著雲家先祖的名字。


    如果那個時候的他擁有此刻的記憶,那麽他絕對不會表現得那麽淡然。


    他會恨不得將那個靈牌一掌拍成粉末,連帶著鬼蜮中的雲家惡鬼一起,讓他們灰飛煙滅!


    或許春風閣的人將東西留在焦尾城,就是為了讓他想起曾經雲家對他所做的一切,從而被憤怒蒙蔽頭腦。


    但是那些人不知道,過往的一切在雲離塵心中都不重要,如果不是有蘇綢的出現,哪怕雲桑海復活,雲離塵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因為有蘇綢的慘死在前,雲離塵一想起「雲桑海」三個字,怒火便會從心頭燃起,燒得他恨不得此刻去殺上幾千次雲桑海解氣!


    「春風閣,他們還想有朝一日,能等到春風再起,百花齊放啊。」


    時辰頗有些惆悵,她說道:「當年,葉家妹妹脫離家族,進入三清宗,隨後又創立了百花宗,或許就是打著和春風閣一樣的主意,遲早有一日,要讓神血家族再度出現,可惜兩千年過去,一切都變了,百花宗已經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百花宗,春風閣肯定也不像一開始創建時那般純粹了。」


    「葉青榕為了心法,不惜殺我父母,還殺了雲家許多人,她以為我會恨她。」


    說起兩千年前的事情,雲離塵麵上不禁出現些許追憶的神色。


    時辰搖了搖頭,「你沒有親手弒父弒母,還要多虧了她。」


    雲離塵的父親不是好人,他母親,其實也不是好人。


    不對,是妖,他母親不是好妖。


    明知道雲離塵的父親有結契妻子,還要與他相愛生子,明知道半妖沒法在全是人的世界裏好好長大,卻還是將雲離塵拋下,數十年不管不問。


    等到遇見困難了,轉過頭來求雲離塵幫她一把,在雲離塵無依無靠的幼年,她何曾看過雲離塵一眼?


    不過雲離塵還是幫了他母親,自那之後,生恩已還,他和他母親再無瓜葛,而當年雲家想要將他祭祀惡鬼,雲離塵後來沒有拿這個理由報復迴去,也算是將養恩報了。


    再後來沙場上殺敵,就不能以單純的恩怨來分對錯了。


    「葉青榕死了,春風閣的神血後裔沒死。」


    雲離塵對時辰所說的春風閣會不一樣,報不同的態度,人死了和沒死,差距可太大了。


    時辰想起葉青榕來,其實葉青榕和她一樣,都隻是想要給自己的親人找一個活下去的可能,不過葉青榕走錯了路,她不應該去修煉那份心法,她是人,不是妖,她即便是天縱奇才,也沒法補全不足的心法,更不要說她還資質平平。


    那根本就不是給人修煉的心法。


    葉青榕光看見那份心法能助她修煉了,卻沒看見其中隱患,亦或者她看見了,隻是當時那個情況,她沒有比這條路更好走的選擇了。


    「兩千年了,神血時代早就過去了,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呢?更名改姓就那麽難嗎,明明隻要更名改姓,就能活下去。」


    時辰已經實現了她的願望,她之所以一直留在世上,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欠了蘇綢一條命,她一定要看到蘇綢復活,才能徹底安心。


    她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她的這份時家神血的能力,去改變時家覆滅的結果。


    「嗯……」


    一聲輕響從床榻上傳來,雲離塵瞬間看過去,腳下一動,身體碰到了床邊,他沒有坐在床上,而是半跪在床邊,伸手握住了蘇綢剛剛動了一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喚道:「蘇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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