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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一,皇上明發聖諭。


    皇帝褒獎定國公徐家忠心社稷,心係黎民禍福,盡心盡力的專研旱地取鹽之法造福一方蒼生;同時對於協助定國公忠仆鑽研旱地取鹽之法的當地山民藍家也一並予以褒獎,家主藍慶生賜寧縣典史,專司督辦寧縣鹽場。另外,特別恩準,寧縣所取之鹽,可供鄉民自用,不再另外收取銀錢。


    寧縣孫縣令一接到這道聖諭,立即就坐不住了,典史雖然不入品流,可是聖上欽賜的就不一樣了,而且,還讓藍家負責督辦鹽場。不僅如此,而這個藍家還不聲不響的搭上了炙手可熱的勳貴公卿——定國公徐府。


    如果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任誰都可以看出藍家在寧縣的超然地位,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能惹得起的。因此,孫縣令立即吩咐人備轎,絲毫不敢耽擱的趕去了鬆坡屯的藍家。


    饒是孫縣裏一路催促著轎夫趕緊走,當縣老爺的轎子趕到鬆坡屯的時候,暖而不熱的日頭已經偏過了正午,錯過了午飯的時辰。


    不過,讓孫縣令沒有想到的是,雖然是過了吃午飯的時辰,可是鬆坡屯卻是一片熱鬧,流水席從藍家的小院子一直擺到了街上,席麵都擺好了,似乎是他們一早就知道了什麽天大的好消息,就等著什麽重要的人物來了,好開席了。


    孫縣令的轎子還沒有落穩,藍慶生就帶著兒子、‘女’兒還有眾鄉親們一起迎了過了,而陪著藍慶生身邊的,走在鄉親們最前麵的赫然有福祥老鋪的孫老東家,又蒼記的蒼老東家、李氏醫館的老神醫等一幹寧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看著眼前這麽豪華的迎接陣容,孫縣令眼前一整恍惚,仿佛他不是來了偏遠的鬆坡屯,而是去寧縣某個豪華的大宅子去赴宴一般。


    “恭迎縣尊大人!”


    眾人齊聲高唿,有功名的躬身行禮,大多數沒有功名的鄉親們則是唿啦啦跪了一地。


    因為有聖旨在身,孫縣令端足了官架子,肅聲說道,“藍慶生接旨!”


    “草民接旨!”


    藍慶生恭恭敬敬的伏在了地上,畢恭畢敬說道。


    孫縣令清了清嗓子,高舉著明黃‘色’的聖旨,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滇川府寧縣鬆坡屯藍家協助鑽研旱地取鹽之法有功,特賜封藍家家主藍慶生寧縣典史之職,專司督辦寧縣鹽場。另外,特別恩準,寧縣所取之鹽,可供鄉民自用,不再另外收取銀錢。欽此!”


    “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藍家眾人以及中鄉親們齊聲山唿萬歲,心頭都是‘激’動萬分,從此大家就不用在‘花’銀錢買鹽了,可以省下好大一筆開支啊,真是上天長眼,皇帝眷顧,藍家爭氣啊。


    傳完了聖旨,孫縣令不敢再托大,他疾步趕了過去,伸手親自攙扶起了跪在最前麵的藍慶生,溫聲說道,“藍東家請起,藍典史快快請起。”


    孫縣令一邊說著,手卻沒有手迴來,而是就勢拉住了藍慶生的胳膊,卻聰明的沒有詢問他們為何早早再次迎候的原因,而是親切、隨意的說道,“藍東家啊,以後就不要這麽客氣了,你是聖上下旨親封的寧縣典史,咱們不但是同朝為官,還要一起造福寧縣這一方百姓,‘私’下了也要常走動才是啊。”


    “謝謝縣尊大人抬愛了,”藍慶生說這樣的官話還有些生疏,不過之前已經被蒼老東家和蒼‘玉’泉提前提點過了,倒也沒有手忙腳‘亂’,他臉上帶著恰當的恭維,語氣也不乏親熱,“縣尊大人是咱們寧縣的父母,咱們一切都仰仗縣尊大人,小老兒長於山林,粗鄙不識規矩,還請縣尊大人多多教導才是啊。”


    “哈哈,好說,好說,”藍慶生的恭敬讓孫縣令很舒服,他臉上的神‘色’更加的自然,一邊大笑著,一邊和旁邊個的孫老東家、蒼老東家熟稔的說道,“藍典史真是太過自謙了,幾位東翁聽聽,他這對答,簡直縣城裏比一般大戶人家的老太爺還周到呢。”


    聽了孫縣令的話,相陪的那些寧縣有頭有臉的老爺們都陪著一起笑了,孫老東家和孫縣令同姓,福祥又是寧縣最古老的的鋪子,他們平時就很親近。孫老東家笑著接了一句,“縣尊大人和藍典史相宜,是咱們寧縣父老之福啊。”


    “寧縣安樂,也有賴各位董翁幫襯哪,”孫縣令笑的如沐‘春’風,送去了順水的人情,“今天我就把話說到這裏,神聖親命藍典史督辦鹽場,我自然是全力支持,要是有需要在場的各位幫忙的,你們也不要推辭哦。”


    今天能到場參加這場宴會的基本上都是衝著藍家的麵子,或者說衝著蒼家的麵子來了,即使沒有孫縣令的吩咐,誰也不會給藍家難堪的。


    現在,聽了孫縣令的話,自然都恭聲應和,“縣尊大人請放心,我等領命,必當聽從藍典史的調遣。”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啦。”藍慶生客氣的團團躬身,“藍某先替咱們將來的鹽場謝謝大家啦。”


    客客氣氣,說說笑笑間,藍慶生陪著孫縣令坐了主席,一同作陪的是孫老東家、蒼老東家等老一輩的鄉紳,李錦榮他爹原本是不夠格坐在這一桌上的,可是因為他和藍家曾經的關係,也被藍慶生給安排在了這裏,陪在了末座。


    大山作為藍家鋪子的少東家則和小石頭、蒼‘玉’泉一起招唿各個鋪子的少東家,比如李家鋪子的少東李錦容等人。


    鬆坡屯十裏八村的鄉親們的流水席麵則是由藍金峰、郭博文、大栓子等幾個一起照應著。


    而在離著主席位相對遠一些的位置上,還有一大桌比較特殊的席麵,圍坐的都是寧縣排的上名號的各個鋪子的管事的們,則是張大年帶著小柱子、李永栓忙著招唿著。


    不過,稍稍有些讓人意外的是,聞記油坊的大管事王貴仁竟然也在這一桌上。


    看著忙裏忙外、‘春’風得意的張大年,王貴仁羨慕的雙眼放光,不過也隻是羨慕而已,他知道自己和張大年明爭暗鬥了這麽些年,他一直略占上風、穩穩壓頭一頭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有了今天這一場,藍家鋪子在寧縣穩穩的站住了腳跟,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取代曾經的蔣家,和福相、蒼記一起成為寧縣三個鋪子之一的。


    而他自己雖然也抓住了一次機遇,遇到了財大氣粗還也頗有背景的大東家,他以為自己這一次終於有機會可以一飛衝天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他那個神神秘秘的東家不知道腦袋轉了什麽勁,不但沒有趁‘亂’大力盤下其他的鋪子,還好不容易搭起來的油坊徹底的盤過了藍家。


    所以,他這個聞記油坊的大管事也就成了藍家鋪子好幾個鋪子的管事之一,成了他張大年的手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今藍家勢氣這麽旺,蒼記是他們的後盾,福祥也肯幫著他,連李家鋪子也跟在了他們的屁股後麵,他王貴仁如果離開了聞記,離開了藍家,恐怕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除非他放棄了自己解決大半輩子的心血,甘心的迴家種蘿卜。不,就算他迴家種蘿卜,他還的不得不和藍家‘交’道,因為寧縣的蘿卜幾乎都進了藍家的鋪子。


    王貴仁不是蠢人,相反的他的消息還靈通的很。他知道一個一心和藍家做對的人,開始的時候他還從她嘴裏打聽了不少的藍家的內幕的,他們也曾經合作愉快,可是那個人的下場卻讓他不寒而栗。


    就在不久前,他聽到小夥計悄悄的議論,說是城郊某個地下小賭場裏,有一個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女’人,賭資就是她自己身子,不管是誰,隻要肯請她喝酒,再給她夠賭上一局的錢,她就可以和他上‘床’,不,不是上‘床’,就在小賭場的角落裏把事情就辦了,方便快捷,連‘床’都省了,簡直是毫無羞恥之心。


    王貴仁想到了這裏,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接觸過那個‘女’人,知道她雖然名利心重了一些,但是卻也不是不顧廉恥到那種地步的。那個‘女’人一肚子的小心機,雖然這一次沒能飛上枝頭,可要是肯收拾心情,傍上一個老實肯吃苦的男人嫁了,憑她的手斷和容貌,也並不是什麽難事,最起碼一日三餐不愁,還能被那個男人菩薩一樣的供著。


    可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為什麽放著踏實的日子不過,非要去那種地方用那種方式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這麽一深想,王貴仁再次打了一個寒戰,再看向意氣風發的張大年的時候,他就不再單純是嫉妒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王貴仁重現整理了一下情緒,堆上了滿臉誠摯的笑容,然後端起了眼前的酒杯,向著張大年走了過去,自然的說道,“山不轉水轉,張管事,咱們又能一起共事了,以後還請你一如既往的多多關注啊。”


    滿麵笑容的張大年一迴身,隻是稍稍的一愣,立即也笑容滿麵的接過了話茬,“王管事說的對啊,現在咱們又一起為藍東家辦事,自然還是像以前一樣‘精’誠合作才是啊。”


    一笑泯恩仇,張大年和王貴仁都心照不宣的重新確定了兩人在新鋪子裏的主從地位,王貴仁認頭臣服,張大年大度的不再追究以前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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