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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上死了人,而且是在溯月橋下,不用問也知道厲鬼又來索命了,太陽還沒落山,鎮上的男女老少就趕迴了家,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唯恐厲鬼殺紅了眼,來找他們的晦氣。


    夜色如黛,夜幕下的小鎮寂靜無聲,雖然沒有明月助興,卻不影響橋上那人的好心情,隻見他盤腿坐在橋中央,雙膝上放著一把琴,修長的十指飛舞於弦間,披散在肩頭的長發隨風飄揚,遠遠看著像是一幅畫,優雅美好令人心動。


    他隨著美妙的旋律婉轉吟唱,竟然比林間黃鶯還要動聽,他微揚起精致的臉龐,華美的線條勾勒出豔麗的輪廓,他忘情地彈奏,陶醉地歌唱,以至於沒有發現有人正在靠近。


    月兒昨晚吸收了足夠的陽氣,今晚的她看起來紅潤鮮活,甚至感受到溫暖的血液在體內流動。黑夜降臨,當她醒過來的那一刻,居然聽見了久違的琴聲,她生前是官家小姐,彈得一手好琴,卻也未必比得上橋上這人。


    輕輕撫摸光滑的肌膚,月兒嘴角揚起滿足的笑意,相信再過不久,即使是陽光高照的晌午,她也能來去自如地在人群中走動。上天終是待她不薄,經曆過前世的不公,她得到了永久的生命。


    悠揚的樂聲像羽毛一樣撩撥著她的心,她再無睡意,換上最喜歡的七彩長裙,緩緩走上了溯月橋。


    原以為那是秀麗無雙的女子,未曾想卻是俊美無鑄的男兒,如此輕盈飄渺的旋律竟出自男兒之手,他定是有水晶般清澈純淨的心。若是吃了他的心,她就能擁有他的美好吧!


    “夜深人靜,公子獨自撫琴可否寂寞?”


    琴聲戛然而止,男子抬眼看去,絕美的雙眸滿是驚訝與困惑。月兒早已習慣這種注視,像她這麽美麗的女人,平日裏並不多見,男人們見到她都會驚豔,繼而彷徨不安,搜腸刮肚想要討好她,求得與她共度春宵。


    “怎地這樣看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月兒含羞帶怯地嬌嗔道,一手撩起水袖遮住半邊臉,一手揚起飄逸的裙擺,旋轉著坐下來,向美男綻放出最美麗的笑容。


    傾古今勾起嘴角,心想這女鬼真是蠢,它也不動腦子想一想,凡夫俗子再美,也不可能美到像他這樣傾古絕今。而這隻鬼居然還以為他也會迷了心竅,心甘情願被它吃掉。


    蠢也就算了,它還自以為是舉世無雙的美人,正所謂醜人多百態,看它矯揉造作的樣子,比長青還要醜上千倍。還有,她渾身散發著腐臭的水草味,都快要把他熏死了。不過,它倒是一眼就能認出他是男子,也算是有點眼力勁兒。


    傾古今咬緊牙關苦撐,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再難忍受他也要忍到底,誰叫他誇下海口了呢!


    “公子?公子?”月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當他還在震驚於她的美貌,笑得更開懷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幸好有公子作伴,不如奴家也來彈奏一曲……”


    傾古今下意識地按住琴,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不如你唱個曲或是跳支舞吧。”


    月兒沒想到他會拒絕,通常那些男人看到她,早就失了魂兒,哪裏還會在意一把琴。


    “好啊!”心裏雖然有些不高興,月兒還是一口應允,起身舞動著曼妙的身姿,時不時地露出勻稱的長腿,雪白的小蠻腰。


    可惜,在傾古今看來,勻稱的長腿和枯槁的樹枝別無兩樣,雪白小蠻腰就像是腐爛的死魚皮,越看越覺得醜陋。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一隻作惡多端的鬼而已,就算有些靈力,又能厲害到哪裏去,待會兒等它再靠近些,就用靈器收了它。


    “公子,你也來跳嘛!”月兒想要跟他親近,不然,她就算跳到天明,也別想挖他的心。


    “我喜歡看你跳,你的舞姿好美。”傾古今被自己說的話惡心到了,險些當著她的麵吐出來,匆忙低下頭去撫琴。


    月兒開始覺得他有點怪,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兒,這人八成就是天生悶騷,表麵上裝得不以為然,心裏早就火燒火燎了。


    “哎呦,人家跳得腳都痛了……”月兒嬌聲嬌氣,輕喘著依偎在他身邊,看他柔美的側顏,心裏歡喜得不得了,“你看,你看嘛,人家的腳都腫起來了……”


    傾古今看她那截烏青幹癟的腿,幹脆閉上眼睛裝暈,“剛才喝了酒,現在頭暈眼花,什麽都看不清楚。”


    “奴家靠近點給你看呢……”月兒不停往他懷裏鑽,腐臭的氣味令傾古今作嘔,強作歡顏擁它入懷,摸索著去拿身後的靈器。


    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魚,月兒得意地笑了笑,靠在他胸前,聽那穩健有力的心跳。


    “公子,我們找處安靜的地方說說話吧!”月兒想哄他下橋去。


    “這兒就挺安靜的啊!”傾古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靈器,急得在一旁看著的長青暗自罵他笨狐狸。


    “可是,萬一咱們親熱被人看見,那多不好意思。”月兒柔軟的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撒嬌。


    “你不就想說說話麽,有啥不好意思的。”該死,那靈器不會沒帶來吧,傾古今心唿不妙,煩躁地推開月兒,“離我遠點兒,受不了你身上的臭味兒。”


    “臭味?”月兒氣得臉都變了形,緊接著又捧起衣裙聞了又聞,除了脂粉味濃了些,哪有他說的臭味。


    “啊,嗯,我不習慣聞脂粉味,香得受不了……”傾古今還不死心,明明記得他把靈器藏在腰帶裏的,怎麽就是找不到呢!


    月兒臉上的神色逐漸緩和,身子又軟下來,靠著他的肩,指尖在他胸前畫圈,尋思著看他能裝多久,“公子才華橫溢,要不為奴家作首詩吧!”


    “好,作詩。”傾古今終於找到靈器,懶得跟她周旋下去了,朗聲道,“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牗。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昔為倡家女,今為蕩子婦。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


    月兒沉默不語,她聽得懂這首詩的含義,也知道傾古今罵她是蕩婦,但她又不在乎這些,她要的是他的心,僅此而已。


    “奴家不明白呢!什麽紅粉妝,盈盈女,都是形容美人的吧!”月兒跟他裝傻,抬手探向他的胸口,“不過,奴家的手確實稱得上纖纖素手,公子你看哪!”


    月兒的指尖驟然長出數寸,傾古今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嫣然笑道,“纖纖素手稱不上,鬼爪子倒是貼切得很。”


    “你是什麽人?”月兒的手被他攥得牢牢的,想抽也抽不出來,臉色霎時變得灰白,暴露出本來的麵目。


    “我不是人……”傾古今笑靨如花,飛快地將鎖靈縛搭在她手腕上,“當然,我也不是鬼。”


    鎖靈縛銀光四射,將月兒的手腕箍緊,月兒越是掙紮,就越是難以掙脫,而鎖靈縛的另一頭在傾古今手裏,他背起琴,拽著她走下橋,一直走到林子裏事先挖好的土坑。


    “不要迴水裏了,以後就在這兒長眠吧,我隻要你的魂魄,不要你腐爛的肉身,你也不用再掙紮了,對你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傾古今一寸寸收起鎖靈縛,月兒被迫走向土坑,她拚命地搖頭,眼眶裏不停地流著血,忽然仰天長嚎一聲,停在原地再也不動了。


    傾古今愕然,鎖靈縛明明還在她手腕上,為何不聽指揮了呢!他又收了幾下,鎖靈縛就像是失去了控製,依然沒有反應。


    “想收了我?沒那麽容易!”月兒哈哈大笑起來,反過來把傾古今拉向自己,“你罵我是蕩婦,還想收我魂魄?小白臉,老娘一片好心,想讓你死在溫柔鄉裏,你卻偏不領情,三番四次激怒我!好,不管你願不願意,今晚你都得從了我……”


    “別過來,你快住手……”傾古今花容失色,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鎖靈縛,他知道若是靈力不及對方,反而會被對方束縛,但打死他都不相信,堂堂狐狸族長的靈力,竟然比不過一個惡鬼。


    傾古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雙眼,全神貫注念起無量神經,將念力一點點輸入鎖靈縛。月兒身子一抖,莫名的恐懼讓她不知所措,她感覺到那股強大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切,隨著念力的侵入,焚燒的痛苦遍布全身,她淒慘地哭喊起來,源源不絕的怨恨洶湧而出。


    不要再死一次,絕對不要!憑什麽她就該死?她才是最無辜的人!憑什麽背叛她的人還活得好好的,她卻要承受一次次的痛苦!難道她所遭受的苦還不夠多嗎?為什麽所有人都要跟她過不去?若她有錯就該受到懲罰,那比她錯上千倍萬倍的敗類,早就該死一百迴了!


    不分青紅皂白的人都說她是惡鬼,濫殺無辜,但她殺的人哪一個是無辜的?那些臭男人喜新厭舊無情無義,他們隻想著雨露均沾,占女人便宜,風流快活之後,還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女人身上,辱罵她們是蕩婦,恨不能抓她們浸豬籠。她要殺光所有忘恩負義的男人,讓他們得到應有的下場!


    忽然“噔”一聲響,傾古今被震出數丈開外,手裏的鎖靈縛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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