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塌了,但是有人願意給您重修廟宇、重塑金身,聽說那些修廟的師傅曾經都是給覺民寺修廟的大師,到時候琉璃瓦,青磚牆,修得比原來還氣派。」


    「還有啊,常山有幾隻......\"


    可沒等它繼續把這近百年累積的話講完,纏繞在腐爛樹根處的綠色靈力逐漸消散了,千裏之外的唐海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它越說越慢,終於停了下來,喉嚨裏幹澀無比,心裏全是絕望,甚至比沒找到他時還要難過,整隻鼠蹲坐在腐爛惡臭的根須之間,呆呆地發怔。


    宿堯就見不得妖怪出現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他覺得眼睛疼!轉頭看見晏夫清冷沉靜的臉,心裏一動,忍不住把下巴往人肩膀上放。


    「其實我不懂,妖怪就是妖怪,怎麽他們比人類還要多愁善感?」


    突然感覺肩膀一沉,晏夫瞬間僵住,清冽地草木香氣從身後傳過來,灼熱的唿吸噴灑在他耳邊,讓他不自覺偏了偏頭。這異世和八卦大陸最大的不同或許就是這裏的妖似乎都不太正經,他糟心地想著,根本沒聽清楚宿堯說了什麽。


    男人的下顎線清晰且鋒利,從他現在這個角度看過去,顯得特別冷酷無情。宿堯見他沒說話,幹脆自顧自開始吐槽:「都說妖活得久,但我發現他們都是隻漲歲數不漲智商,還比不上你們人類變化多端!」


    肩膀不敢動,頭也沒辦法轉,晏夫直愣愣盯著前方,連個眼角都不看他。


    「什麽叫智商?」


    宿堯一拍額頭,嗬,忘了,這人說不得還是個古人!


    形狀完美的耳朵近在咫尺,甚至連上麵透明的汗毛都能看清楚,宿堯感興趣地伸出手戳了一下,剛想再戳一下,沒想到晏夫突然轉身讓開,他差點兒撲了個空!


    前麵一步外就是先前挖出來的大坑,以他的修為就算掉下去應該也沒什麽事,但坑底到處都是泥土和樹根,他可不想把身上新換的袍子弄髒。他心有餘悸地轉身瞪他:「你怎麽了?」


    晏夫耳廓通紅,抿了抿嘴角,沒說話。


    氣氛一時有點兒尷尬,宿堯咽了口口水,突然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就在一人一妖氛圍微妙地當頭,渾身沾滿泥水,髒得更不能看的黑麻子終於傷心完,從坑底爬了上來。


    它小眼睛骨碌碌轉,四隻爪子一搗騰就跑到了他們麵前。兩隻前爪作揖,直接就朝著還紅著耳朵的晏夫拜了下去。


    「大師,救我!」


    晏夫不知怎麽鬆了一口氣,他眉眼低垂,態度居然是少有的溫和。


    「你說。」


    這語氣前所未有,別說求人的黑麻子拿不準他是什麽意思,就是旁邊的宿堯都感到驚奇,他琥珀色的雙眼不自覺睜大,懷疑這人是不是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男人心海底針,至少現場這兩隻妖確實是搞不清楚他是什麽想法。但這事情好不容易出現了轉機,黑麻子當然見杆兒就爬,哪裏還會去糾結晏夫在想什麽,它往前挪動兩步,一下就抱住了他的小腿,黑乎乎的爪子不出所料就在晏夫小腿上麵留下了髒兮兮的爪印。


    晏夫忍耐著沒往後退,腳跟輕輕一跺,黑麻子就被甩開掉到了空地上,它也不惱,爬起來又立馬湊了過來,態度十足地諂媚道:「大師高義,事成之後,我定代主上重謝您!」


    白皙的手指伸到它麵前輕搖,晏夫顯然不吃這一套:「廢話少說,這隻海棠妖自己根本就不想活,你就是為他做得再多,又有何用?」


    他停頓了一下,指著坑底那些已經腐爛大半的根須讓它自己看,「都快爛完了,就算救迴來,怕也是元氣大傷,別說重修廟宇,我看能保住性命就算你盡力了!」


    黑麻子沉重地點點頭,哪兒還有初見麵時的油滑精明,它扒拉著皮毛上已經幹結成塊的泥巴,可憐兮兮的看著晏夫,「我知道不容易,但還是希望您能救救主上。他雖然活了幾千年,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該因為別人的錯誤就這麽糟蹋自己。」


    晏夫眼睫輕顫,對這隻老鼠妖的信任不置可否,他從來都不是救世主,如果不是心裏有其他打算,其實他並不想理會這棵海棠樹的死活。


    修行之路本就艱難,妖族如此,人族更甚,在這個異世他無師門可靠,身邊除了一隻莫名結下共生契約的樹妖,他什麽都沒有,廣結善緣不過是無奈之舉。


    他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喜得黑麻子高興地跳了起來,忙不迭就想把他和宿堯請到它修煉地洞府,甚至恨不得馬上就出發去把主上找迴來!


    但晏夫拿宿堯身上的還有傷做藉口,打發它先行往南方去,等治好了傷,他們再過去與它匯合。


    黑麻子心裏雖然有些疑慮,但不敢逼迫他,最終還是同意先自行前往。


    艾草別院的禁製並不算高明,同他常住的那個小院兒比不得,加上這主人不在,更是漏洞頗多,宿堯好奇地看著黑麻子三繞兩繞,堂而皇之地就從正門跳了出去,忍不住搖頭,鄙視之情溢於言表。


    晏夫眉頭緊皺,敲打他:「你那後巷的結界更粗糙,有時間還是要學陣法!」


    這話一出,宿堯差點兒沒嚇得跳起來,他防備的看著他,頭開始痛起來。


    「不是吧,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學陣法?」


    眉峰輕輕揚起,晏夫理所應當地點頭,並不覺得這是件多大的事兒。想當初他拜入莫玄門,每天十二個時辰大都在修煉學習,少有空閑之時。就算後來他成了地黃峰峰主,也從沒有懈怠。天賦高歸天賦高,修行之人首先還是應該要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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