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情的發生似乎都是由預兆的,薑邈在給樓岸過完九歲生辰後的第三天夜裏,提著她蒙塵已久的雙刃孤身離開了千仞山。


    她的背影漸漸與多年前那個誓要闖蕩江湖的少女重合,不同的是,這一次,少女的臉上再也沒了始終明媚輕鬆的笑意。


    薑邈這一去,便再也沒迴過頭。


    江湖一時猜測紛紛,有人說,她是準備親自殺上亂空山為亡夫報仇;有人說,她是傷心欲絕後準備追隨丈夫而去;也有人說,她早就在夜夜獨守空閨的日子裏熬幹了骨血,瘋癲成魔......


    但世人總是健忘的,日子久了,傳奇總會褪去顏色,漸漸的,不再有人記得江湖上曾出現過那麽一位少女,手執雙劍,橫空出世,護佑一方太平。少女提著酒壺瀟灑路過人間時,揮揮手,便救下了許多顛沛流離逃難天涯的人。


    他們曾喚她——蘭芷仙子。


    數年過去,江湖上風雲變幻,新舊勢力更替,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一個名為金陵台的情報組織悄然興起,不動聲色間拿捏了無數人的把柄,被戳到痛腳的人們破口大罵,因此獲利的一方則欣喜若狂。


    眾人褒貶不一的聲音裏,金陵台穩坐高位,世上有的是人願意同他們交易,也有的是消息供世人選擇,為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無數人願意拿出至寶交換,功法秘籍、神兵利器、金銀珠寶......甚至,是至親之人的性命。


    金陵台幕後之主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江湖也隻知道她是一位極其美麗的夫人,於幾年前橫空出世,揮揮手,便攪亂了江湖這一灘渾水。


    他們喚她——煙邈夫人。


    ......


    第47章 本座的春宮圖!


    「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阿娘那些年到底是去做什麽了。」


    姒荼看著他, 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所以當年,樓大俠突然身亡、埋骨亂空山是有隱情的?」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將心中所想說出來:「和樓家有關, 和......樓老夫人有關?」


    樓岸看出了他眼底的小心翼翼, 安撫性地在姒荼額上親了親:「沒什麽不好提的, 不用這麽擔心我。」


    「那夜你突然消失, 就連隻言片語都未曾留下, 我很擔心, 便沒按既定的時間返迴樓家,在當地找了你一段日子。」


    「後來......還沒找到你,樓家那邊就來了人。」


    「樓驍在後山找到了一些你生活的痕跡,幾張字跡和之前被我埋在屋外的藥渣。他原是準備要找我麻煩的, 見我人不在宗內, 他本就欣喜若狂, 以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


    「誰知他借著搜查的理由把屋子摔砸一通後, 又發現了那些東西,這下樓驍更是連等我迴來再威脅挑釁都不肯了, 立即便上告了樓老夫人和宗內的刑罰堂。說我不守門規, 私自下山, 窩藏外人,居心叵測。」


    姒荼一聽, 頓時有些著急:「那後來你怎麽樣了,樓老夫人和那些缺心眼的長老本就偏心,樓驍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


    樓岸搖頭, 笑著打趣他:「雖然我一直都費盡心機地讓你心疼我,但那次, 我的確沒什麽大事,隻是受了些處罰罷了。」


    姒荼明顯不信。


    「樓家正逢事務繁忙之際,沒那麽多閑工夫料理我的事,隻讓我挨了幾鞭子,關了幾個月的禁閉。」


    他想了想道:「這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我阿娘初次派人來尋我,便是在那段關禁閉的日子裏。」


    「她先是派金陵台的心腹接觸了我幾次,見我沒有牴觸的情緒,才親自前來和我見麵的。」


    「前前後後算下來,我也不過才見了她四次,她就將金陵台留給我,自己走了。」


    姒荼緊緊摟住他,心疼壞了。


    怎麽就偏偏在那個時候。


    偏偏剛好在他不告而別之後,出了這些事。


    壞事接踵而來,他都不敢想樓岸當時的情緒有多糟糕,卻還是得妥善接手下偌大的一個金陵台,管理好久未蒙麵的阿娘留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件遺物。


    樓小岸一個人麵對所有的問題,而自己居然殘忍到連一句話都沒留下過。


    他那時不過才十六歲。


    「其實金陵台還挺不好管理的,」樓岸迴憶了片刻,笑著搖搖頭:「我阿娘真是給我留了好大一個麻煩,她自己輕鬆揮揮手找我爹去了,讓我一個人麵對台中那些心有不服的老人們,真是......」


    「我花了大約半年的時間才將其一一安頓好,」他像是撒嬌般蹭了蹭姒荼的發頂,嘆道:「真是太不容易了。」


    「也是在半年後,我在阿娘生前住的小院中,找到了一個密室。」


    「裏麵記錄了這許多年來,我阿娘在調查阿爹死因時查到的所有線索。」


    「那些蛛絲馬跡連起來,全部都指向了一件事——我阿爹當年是被自己最信賴的親人害死的,亂空山裏的妖魔再多,再厲害,也不足以讓當年正處於武學巔峰的天下第一死無全屍。」


    「更何況,我阿爹同我娘在一起後,行事作風早就都變得和婉了許多,不再同之前那般肆意妄為,又怎麽可能會容許自己孤身犯險。」


    「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受了傷,我阿娘肯定又要哭了。」


    樓岸沖他笑笑:「雖然,我阿娘總是邊哭邊揍他。」


    姒荼稍稍彎了唇角,繼續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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