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過了水,謝曇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滲血,為避免衣裳剛上身就被弄髒,謝曇便隻簡單的穿著褻褲,上半身.裸.著,正雙手與牙齒並用,將前胸與後背上被雷殛的傷口都纏縛上繃帶。


    謝曇身材生的極好,身量高大,寬肩窄腰,隻閑閑的坐在那裏,仍能從褻褲邊看到他透出的薄韌而富有力量的腹肌,往上走,胸肌又鼓鼓囊囊,結合他寬厚的肩膀,結實有力又線條優美的手臂,教人看來,實在是賞心悅目。隻是他身上傷口極深,繃帶交叉纏縛時難免用力,皮膚下蜿蜒的青筋便伴隨著疼痛爆出來,延伸出一種另類的暴力的美。


    薛靈雖被薛長山寵壞了,但風月之事看管的還是比較嚴格的,他哪裏見過這種場麵,看著看著就把自己的臉看紅了。


    謝曇皺了皺眉。


    他將傷口最後用繃帶纏繞一圈包紮好,就伸臂穿好了棉白褻衣。


    謝曇開口,語氣是冷淡的:「有事?」


    薛靈收迴神,風風火火就要向前進,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撲進謝曇懷裏。謝曇嫌惡與人的觸碰,尤其是眼前此人,自然決計不會讓他得逞,他不消一個眼神,防風果然就將薛靈阻攔在五步開外,薛靈無法,隻好止步,待狠狠瞪了防風一眼,薛靈方氣道:「你既然出了雷殛洞,為何不第一時間去找我?」


    謝曇眉心蹙起來,眼神中透出一點不解,他看著薛靈緩緩道:「我為何要去找你?」


    薛靈理所當然:「你受了重傷,你去我那裏,我那兒有各種各樣的傷藥給你用,你為何不來?」


    謝曇靜靜地看著薛靈,沒有說話。


    薛靈被謝曇意味不明的冰涼眼神看的心內打鼓,想了片刻,忍不住道:「昨夜我來找你的時候就同你說了,我還喜歡著你,我既然喜歡著你,你應該高高興興的接下我的喜歡才是,為何不理睬我?」


    薛靈真的不明白,自顧自道:「我承認,以前是我做的不對,可是我昨晚都同你道過歉了,還那樣幫你,你沒有拒絕,肯定還喜歡著我啊,既然我喜歡你你又喜歡我,你今日出了雷殛洞,就該第一時間去找我啊!」薛靈不滿道,「怎麽還要讓我這樣紆尊降貴的來找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防風感覺到匪夷所思。


    作為對方的滅門仇人,再次見麵時沒有第一時間被殺,都算對方隱忍韜晦,試想哪個正常人還會再次不要命的試圖撩撥,甚至覺得對方仍喜歡自己,想迴到從前的?


    莫不是瘋了。


    若人人都如薛靈一樣天真,怕是人人都早已實現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簡直太好殺了。


    在防風看來,薛靈簡直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天真到愚蠢的草包。


    若不是有整個門派的供養,有權勢家人和尊貴的身份保護著,怕是早已死過千百萬次了。


    薛靈卻不這樣覺得。


    他並不會意識到別人認為他天真可笑,他隻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從小到大,從沒有人像謝曇對他這麽好過。


    起初他對長輩定下的這門親事是極為不喜的。


    正道五派六閣,五派是排在六閣前麵的。他身為五派之一無定派的少主,怎麽就和六閣裏一個小小的少閣主定了親,這少閣主怎麽能配得上他尊貴的身份?


    他連見上一麵都是不肯的。


    家裏人好說歹說,他耳朵聽的都起繭了,煩的不行時,才勉為其難的抽空見了對方一麵。


    好在對方長的芝蘭玉樹,對他態度又謙卑有禮,言語間少年意氣又不失穩重,當得起一句驚才絕艷。如此,他心氣兒才勉強順了些,給了對方幾分好顏色。


    再後來,謝曇來無定派的次數就開始頻繁起來,每次來見他,都拿一件稀奇的玩意兒作禮,他被哄著哄著,覺得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也未嚐不可。


    尤其是謝曇對他小意溫柔,有求必應之時。


    他不過羨慕別人的火玉,謝曇就可以不遠萬裏去北荒給他採買;他不過隨口提了句夜明珠,謝曇也可以折騰半年之久,去東海海底珊瑚礁林處,將最大的那顆夜明珠親自捧到他眼前。


    再後來,父親讓他將誣陷的信件,塞進隻有他可以隨意進出的紫光閣書房內,他沒有猶豫,就將此事辦成。


    他想,正好,謝曇身份配不上他,沒了謝曇也還有別人。


    謝曇淪為階下囚。


    他並不覺得難過,亦不覺得愧疚,他隻是覺得有點可惜。


    ——可惜了這麽一條如臂指使的狗。


    可後來薛靈發現,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


    他在無定派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上至師兄弟,下至伺候的下人,皆如以前一般對他百依百順。可終究不一樣——再無人如謝曇那般,費盡心機挖空心思式的百依百順,隻為了討他歡心,博他一笑。


    他的日子過的索然無味。


    薛靈再次感覺到慨然的可惜。


    這種可惜在得知謝曇成為了魔域四方城城主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在得知那個紫光閣滅門前,就一直墜在謝曇身後的小尾巴,此時在魔域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之時,薛靈起了殺心。


    不過薛靈時常會起這種殺心,不僅起還會做——畢竟在他看來,別人的命怎麽能叫命呢?都是爛泥罷了。


    隻有他自己的命才最矜貴。


    他的殺心持續了很長時間,不過那並不是將對方看作與自己平等的人抑或對手從而起的殺心——那是他對待下人視如螻蟻般的輕蔑殺心,隻不過這次添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極端妒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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