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寂宵的眼神卻沒有在珍珠上過多停留。他的視線順著被揉出褶皺的床單往下,落到唐釉身上。


    因為上一次的經驗,他以前為小水母準備了合適的睡衣,隻是小水母並不習慣穿上衣服,在被窩裏蹭來蹭去都把睡衣蹭開了,很容易就能看見布料下平坦潔白的小腹肌膚,以及若有若無的腰線。小水母的人形算是清瘦,至少沈寂宵覺得抱起來沒幾兩肉,但是又不至於瘦到硌手。


    旁邊就放著珍珠,最大的有鵪鶉蛋大小,小水母動了一下,大腿蹭過它們,一時間說不上來是珠光動人還是他薄薄的近乎完美的肌膚更動人。


    燈火掩映,他恍然發覺小水母的麵龐是純正的東域血統,隻是因為發色純白、粉瞳異於他人,才沒有讓人察覺這點。


    沈寂宵輕輕地把被子提上來,為小水母遮住身體,思維裏仍慢悠悠轉著別的事情。有些很失禮,出現的剎那便被他掐滅。有些則很有趣,他想到水母的繁殖,魚的繁殖,腦海裏驀然出現小水母如同小醜魚一樣,照看著一大堆透明魚卵的情景。


    他知道自己該睡覺了。


    然而太累了,哪怕渾身上下每根骨頭都叫囂著要休息,大腦卻沒有辦法迅速入睡,睡著了也會有無窮無盡的噩夢。沈寂宵現在的狀況便是如此。這種情況他經歷過許多次,每次都會生出更多的厭煩,隻是此時此刻抱著小水母,他內心難得一片平靜安詳。


    也許是知道,困擾多年的噩夢,已經從根源消失了。


    「熱。」小水母果然是睡覺不老實的,沈寂宵剛把被子蓋上,他就掙紮著坐起來,抖掉身上的布料,「我要去水裏睡覺。」


    沈寂宵懶洋洋道:「隨你。」


    於是唐釉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縮進被窩,像隻貓一樣躬著身體往後退,一直到從被窩的另一頭冒出來。那麽一弄,他頭髮全都亂掉了,左一根右一根地支棱在腦殼上,像個白色的海膽。


    他赤腳踩在地上,變戲法似的從睡袍裏摸了一顆珍珠出來,放在沈寂宵身邊:「裏麵刻錄了一些東西,給你了。」


    說完,他就地解開自己的睡袍,手指貼著鎖骨往下,撣去了一根髮絲:「人類會掉毛,真麻煩。」


    沈寂宵:「……」


    他僵硬地扭過頭。小水母的身體他當然是看過的,洗澡的時候都看過很多遍。而且他從前對人類的興致不大,生活艱苦的時候也不在意這個,一群人去河裏洗澡都常有的事,也無人會尷尬。


    但不知為何,小水母在床頭脫衣服的情景忽然戳動了他心裏的某個點。


    什麽時候能教會小水母人類的禮儀呢?沈寂宵想了想,又搖頭。似乎不教也不錯,小水母懂了人類的羞恥,那他豈不是失去了很多可以接觸的機會?


    發呆的時候,小水母已經變迴了貨真價實的水母,在冰冷的海水裏發出舒暢的聲音。


    沈寂宵聽著安心,拿起小水母給他的珍珠,注入魔力。


    微光亮起,珍珠裏散出細小但溫柔的魔力,帶著畫麵與聲音,瞬間便環抱住他。沈寂宵聽見輕柔的歌聲,並沒有歌詞,但他能理解一點,並直覺這是某位女性人魚的歌聲。


    來自小水母那久遠而淩亂的記憶。


    一首屬於人魚的催眠曲。


    在低微悠揚的曲子下,是一隻紙片大的小人,乘著她的小船突入大海,遇著山一般的藍鯨,開啟一段冒險。小水母自作主張地為書裏的故事添加了更多的細節,於是沈寂宵可以聽見風聲,聽見浪聲,看見海水和鯨魚真實的顏色。


    這是小水母送給他的睡前故事。


    因為他忙於工作、忘記睡眠、休息不好,而獲得的一份禮物。珍珠拿在手裏那麽輕,故事和歌曲也都那麽簡單,超過十歲的孩童都不會再相信這樣的故事,可沈寂宵把它握住,在夜色中遲遲沒有鬆手。


    房間裏魔力微動,是小水母趴在水缸裏,把桌上的燈熄滅了。


    一切都籠入黑暗,平靜而祥和。


    「晚安。」小水母照常說。


    第72章 歡迎


    「大海!」


    在海水中遠去的時候, 小水母有些留戀地望著陸地的方向,仰視被綠植覆蓋的整座城市。


    「你喜歡這兒?」沈寂宵注意到了,問了一句。


    「嗯。」唐釉發出了肯定的聲音, 「我喜歡充滿生機的地方。」


    沈寂宵輕微點頭:「這確實是一座很難得的城市。」


    大海裏也充滿生機,但海洋其實也可以用空曠形容。雖然小水母覺得每個地方都很熱鬧。沈寂宵那麽一路遊過去, 大部分時候隻能看見千篇一律的風景,隻有島嶼邊、珊瑚礁, 以及一些特定的沉船、鯨落地點,才會有特別多的生物聚居。


    某種意義上和人類的城市分布差不多。


    ——話說迴來, 小水母認為的生機,想必人類的數量隻占一小部分,否則他不會更喜歡這座花城,而不是商業繁榮的米多爾城。


    這是難免的事, 人多了之後會生出許多新的活力, 容納其他生命的地方卻也更少了。


    他們在海底行進了半日, 已經徹底遠離了陸地。


    天氣晴朗,風浪不大,考慮到無人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沈寂宵慢慢地浮到了靠近海麵的位置。


    或許是太依賴陸地上的鍾表, 沈寂宵沒有那種天生的對方位的判斷, 大部分時候得依賴日光或是星象,在深海的時間太久, 就會感到迷茫。小水母則不一樣,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該往那個方向走,哪怕他的身體看起來完全沒有感知方向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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