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怎麽辦啊?”蘇蓁蓁一向冷靜,此時遇到這種情形,也是彷徨無計,急得哇哇大哭。


    外頭趕車的書山,聽到她這淒厲的哭聲,心裏一下子涼了。


    “大……大小姐……魏公子他是不是已經……”


    蘇蓁蓁哪有功夫理他,手忙腳亂的把魏寒扶著坐起來。


    坐起來的魏寒,唿吸似是順暢了些,見一向清冷鎮定的人,此時為了他,哭得像個孩子,便掙紮著抓住了她的手,想要安慰她。


    然而,嘴張了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那方才稍微舒緩的胸口,此時卻又是一陣鈍疼,那股令人絕望的窒息沉悶感,再度襲來……


    他的嘴哆嗦著,下意識的抓撓著自己的胸口,那劍被他抓住,他恨不能立時拔下來,好叫心頭輕快一些。


    “不可以!”蘇蓁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魏寒唿哧唿哧的喘著粗氣,那雙漆黑的眸子,此時也充盈著痛苦的血色……


    蘇蓁蓁看著他那血紅發紫的臉,知道他快要撐不住了。


    前世在軍營中,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


    有時傷患太多,軍醫常常不夠用,不是很個人,都有被救助的機會的。


    那些因為氣胸死去的人,便是魏寒現在這個樣子……


    蘇蓁蓁這個時候,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不管她會不會,能不能,她現在,都得做點什麽。


    她若什麽也不做,他,必死無疑了!


    當然,她若做了,做不好,他這條命,也將葬送在她手裏。


    她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的。


    蘇蓁蓁迅速做出了選擇。


    其實方才在想到氣胸時,她的腦中,便一直在考慮著應對之法。


    那種特製的醫具,她沒有,可是,頭頂這根簪子,卻是中空的,將其兩頭砸開,勉強可以一用。


    馬車中,備著一壺好酒,是之前跟沈世安喝酒時,他從老板娘那裏抱過來,送給她的一壺好酒。


    拿來消毒,也是勉強可以一用。


    蘇蓁蓁這麽想著時,她的身體已經先於她的腦子行動了。


    拔下簪子,砸掉兩頭,美酒消毒,她將那簪子緊緊握在手中,扒開了魏寒的衣裳。


    魏寒此時已經快要不行了,一雙血紅的眸子,漸漸迷離渙散。


    蘇蓁蓁沒有再猶豫,她伸出手,在他的胸口細細摸索著,腦中浮現出軍醫做過無數次的動作……


    想起來,還真的挺簡單的。


    不過就是要穩,要準,要狠。


    蘇蓁蓁深吸一口氣,攥緊簪子,用力往那個位置刺了進去。


    “噗嗤”一聲,鮮血順著中空的簪子,噴射而出!


    與此同時,魏寒發出長長的“啊啊”聲。


    那口氣,他終於順了過來。


    胸口那座沉重的大山,也似在瞬間移除。


    他大口大口的唿吸著新鮮口氣,紫漲的麵色,也漸漸複原。


    他對著蘇蓁蓁,豎起一個大拇指,似是想說什麽,隻可惜,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蘇蓁蓁此時也是一絲氣力也無。


    從她手上簪子,插入魏寒胸膛的那一瞬間,她便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癱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幾致虛脫。


    她不敢睜眼,直到,魏寒的唿吸又轉正常,她才膽戰心驚的睜開雙眼。


    正好看到那隻翹起的大指頭,她捂著嘴,嗚嗚哭出聲來。


    這一番折騰,雖然魏寒唿吸順暢了一些,可人卻覺得乏力困倦,很快又陷入了暈迷。


    蘇蓁蓁上前抱緊他,提心吊膽的等著林清言來。


    好在,這一次,她沒有等多久,便聽到書山驚喜叫:“少夫人帶人來了!”


    林清言心急如焚,未待車停穩,便跳下了馬車,三步並用兩步,跑向魏寒的馬車。


    “林姐姐……”蘇蓁蓁看到她,一顆心陡然鬆了下來。


    有林清言在,很少有救不迴的人。


    她的前半生受盡屈辱,藉藉無名。


    可是,她的後半生,卻是棠京城中家喻戶曉的神醫。


    便算閻王親自來索命,她也能扯住閻王的腿,讓他停上一停。


    林清言進入馬車後,便直接進入急救治療。


    看到魏寒肋間的那一根簪子,以及簪子中間的血跡,她愣怔了一下,倏地看向蘇蓁蓁。


    “你做的?”她問。


    蘇蓁蓁誠惶誠恐。


    “會不會對他傷勢有礙?”她急急問,頓了頓,又道:“他方才透不過氣來……”


    “你做得極好!”林清言朝她點點頭,麵露驚訝之色。


    但這種時候,她自然也來不及多問這些事,隻是打開醫箱,動手幫魏寒清理傷口。


    “林姐姐,你能救活他,對吧?”蘇蓁蓁殷殷的看著她。


    “對!”林清言向她投去寬慰的眼神,“他的情況有些兇險,不過,你前期急救及時,如今有我接手,他的命,保得住!”


    蘇蓁蓁聽到這一句,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林清言在車內先進行了簡單的傷口清理,又將帶來的藥丸,給魏寒服下。


    為了慎重起見,她在車內沒有拔劍,一直到醫館,才動手拔劍,縫傷清創。


    蘇蓁蓁一直在旁邊幫她打下手。


    這些事,前世她做得不少,如今做來,略有些生疏。


    但是,那半月內的時間,她幫著處理了不知多少傷兵,所以,做起來還是駕輕就熟的。


    在林清言做手術的過程中,她就站在一旁,時不時的幫她擦個汗,拿個東西什麽的,有很多事,根本無需林清言動嘴,一個眼神,她便知道她需要什麽。


    林清言看著她那利索輕巧的動作,眉眼微彎。


    做完手術後,她輕籲一口氣,坐在屏風外的椅子上休息。


    蘇蓁蓁貼心的倒來了熱茶,放在她手邊,又擰了熱帕子,幫她擦拭臉上身上的血汙。


    “緩緩,你比我訓練了一年的助手,做得還好!”林清言啜了口茶,輕笑道。


    “我……好像也沒做什麽……”蘇蓁蓁搖頭。


    “不!”林清言搖頭,“你做了很多!而且,你還那麽相信我!”


    “林姐姐醫術高明,我自然信你!”蘇蓁蓁不假思索迴。


    “可是,做這種手術,我卻還是頭一次呢!”林清言迴。


    “嗯?”蘇蓁蓁愣怔了一下,了然。


    不管是多麽厲害的大夫,她的醫術,都不會平空得來,也不可能是生來就會,一揮而就的。


    十年後的林清言,名滿天下。


    可是,十年前的林清言,因為被韓良清所製,隻能接診他同意的客人,在這外科方麵,可能還沒達到之前那爐火純青的地步。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點,導致術中出現了什麽疏漏,魏寒在麻沸散效用消失後,仍沒有醒過來。


    這一下,林清言先急了。


    蘇蓁蓁的心,又開始懸起來。


    不過,她雖然有些提心吊的,卻比林清言要鎮靜得多。


    說到底,她還是相信林清言,篤信隻要她出手,必能起死迴生。


    “林姐姐,你莫要著急……”她輕聲安慰道,“許是時候還短,我們再候一陣……”


    “林姐姐你不知道,他受傷前,跟我哥纏鬥多時,體力透支得厲害!”


    “這會兒又失血過多,肯定是乏累至極!”


    “我看,他是睡著了也說不定!”


    林清言卻是憂心忡忡,坐在那裏,守著魏寒,時不時的,便要試一試她的脈搏,又翻他的眼皮。


    從脈搏上和體表上來看,魏寒此時一切生命休征都尚算正常。


    當然,她受此重傷,體虛是避免不了的。


    但他是常年習武之人,體魄較之常人要健壯許多,此時他的唿也吸尚算勻淨安寧,亦沒有出現常人會出現的發燒等症狀。


    可是,他什麽症狀都沒有,偏偏,就是不醒。


    眼見得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魏寒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林清言隻能生硬叫醒。


    可是,叫不醒。


    不論她如何做,魏寒仍是一派死氣沉沉的模樣。


    這且不說,他不知何故,原本勻淨的唿吸,此時也陡然變得急促,額角上不知何時沁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林清言的心一下子揪得緊緊的。


    “為何會這樣?”她麵色煞白,“為何竟會這樣?沒道理會這樣啊!”


    蘇蓁蓁的心,也陡然揪成了一團。


    “魏寒!魏寒!”她衝上前去,大叫著他的名字,“魏寒,你醒一醒!快醒一醒!”


    魏寒隻是不理,那眼睛緊緊閉著,可是,他明顯很不正常,那汗也越出越多。


    他的手忽然揚起來,在眼前胡亂的揮舞著,像是要抱住什麽東西似的,嘴裏嗬嗬有聲,似乎在念叨著什麽。


    而這時,他的脈搏,也陡然發生了變化,再不似方才那般平穩。


    脈相狂亂,忽爾狀如波濤洶湧,忽爾又似死水,不起半點微瀾。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他的唿吸。


    方才還是急喘如牛,狂亂暴躁,這會兒卻又是靜寂無聲,竟似是氣息已盡,迴天無力。


    林清言行醫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症狀,也是心肝膽狂顫!


    這種症狀,完全超出她的預料之外。


    或者說,幹脆超出了她的認知和經驗之外。


    因為很少有人,會在短短的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變化。


    若是說這手術有疏漏,魏寒絕無可能,在術後四五個小時,才出現這樣大的症狀。


    人的五髒六腑,是不會騙人的,也是容不得任何疏漏的。


    這不是身上的硬傷,一時半會兒可能看不出來。


    心髒和大腦一樣,是人身體的中樞主管,若真出了差錯,魏寒當時便不會有那樣平穩的征兆!


    林清言一時也有些慌了。


    不過她很快便鎮靜下來,再次施行急救。


    蘇蓁蓁在旁全力相助,兩人就要打開魏寒胸口上的紗布察看,魏寒卻忽然哽咽著,低喚了聲:“緩緩……”


    蘇蓁蓁倏地一顫!


    魏寒的手臂,此時,已不再胡亂揮舞,而是穩穩的停在了半空中。


    他左手在前,右手在後,中間隔著一小段距離,瞧著,竟像是虛虛的摟住了什麽東西一般,姿勢有點詭異。


    蘇蓁蓁隱約覺得這個姿勢眼熟。


    可一時間,竟也想不出是在哪裏見過。


    但她也來不及多想,急急的應著他:“我在!魏寒,我在!”


    然而,魏寒根本就聽不到她的話。


    他似是沉在了那深幽的夢境之中,一個人自顧自的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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