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蓁蓁很快便將翠兒打發了出去。


    翠兒出門,趁著眾人忙亂,溜著牆根,徑直出了府,直奔西院而去。


    半個時辰後,她又滿麵紅光的迴了東院。


    因為太過興奮,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後的尾巴。


    翠兒迴到寧心院的時候,一封密信,亦經由胡氏身邊的另一個婢女嫣紅之手,遞到了蘇蓁蓁手中。


    蘇蓁蓁展開信,粗粗的掠了一遍,唇角浮起濃濃的嘲諷。


    她將信折好,拿在手中,去了隔壁房間。


    尹初月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後,便一直坐在房中發怔。


    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可是,心上的傷口,要想痊愈,卻還需要一段漫長煎熬。


    蘇蓁蓁曾親曆這樣的苦痛,自然知曉她此時所思所想。


    因為懂得,所以,也不再出言安慰。


    真正的苦痛悲哀,不是輕飄飄的安慰之語,便能消彌的。


    自己的劫,隻能自已渡。


    她走到她身邊,將手中的信揚了揚,啞聲道:“柳嬌蘭熬不住了,翠兒今晚會告密,哥哥會看透胡氏的真麵目,胡氏死期將至……”


    若是換作這件事發生之前,尹初月聽到這樣的消息,定會歡喜雀躍。


    可這會兒,她卻隻是笑了笑,淡淡道:“真好!以後這東院,應該能徹底清靜了!”


    “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高興……”蘇蓁蓁歎口氣,“不想笑,便別笑吧!笑得比哭還難看!”


    “不,我想笑!”尹初月揚著唇角,“真的想笑!我這會兒,把我這短短十七年的日子,都細細的想了一遍,愈發想笑……”


    蘇蓁蓁默然。


    她不再說話,隻伸出手臂,將尹初月緊緊抱在懷中。


    “緩緩,他從來沒有,拿我當妻子看過!”尹初月輕笑道,“一次也沒有!可我卻還天天在那裏做夢……”


    “是他不好!”蘇蓁蓁哽聲道,“他動手打女人,他又渣又壞,他……”


    “不!”尹初月搖頭,“不怪他!我認真想過了,這事兒,真的不怪他!”


    蘇蓁蓁眼眶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要怪,就怪我自己!”尹初月輕聲道,“是我自己上趕著要嫁給他的!他原也不想娶我!反倒是我,給他造成了困擾!”


    “不過,還好!”她忽然笑出聲來,“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尹初月,輸得起!”


    她嘴裏說著輸得起,可那眼淚卻嘩啦啦的往下掉,然而那唇角,卻又倔強的揚起,保持著微笑的弧度。


    “緩緩,我要,跟你哥和離!”她站起身來,擦幹眼淚,被淚水洗過的圓眸,分外的清澈堅定。


    “月兒,真的想好了嗎?”蘇蓁蓁看著她。


    “想好了!”尹初月用力點頭,那眼神再無半點猶疑。


    她不猶疑了,蘇蓁蓁反而猶豫了。


    從內心裏講,她是希望尹初月與哥哥和離的。


    便算這世她戳破胡氏的真麵目,她對兄嫂的婚姻,也一直持悲觀態度。


    這世間最美好的感情,便是兩情相悅,一見心喜,相互向對方走過去。


    而不是像她和尹初月這樣,她們在後麵苦追不舍,而前麵的那個人,卻隻覺得厭煩透頂,最終的結局,不過是害已亦害已,成為一對怨偶,相看兩相厭。


    如今尹初月終於想通肯和離,原是一件大喜事。


    可是,蘇蓁蓁卻因此有了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老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可她卻親手毀了哥嫂的婚姻,插手了哥嫂的人生。


    雖然她是真心想為他們兩人著想,可是,這樣的做法,真的對嗎?


    別人的人生,可以由她這麽決定嗎?


    說實話,今晚的事,蘇長安和尹初月的反應,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她真的沒想到,哥哥會對嫂嫂這般絕情。


    不問青紅皂白,就給她定了罪,倒也罷了,看著通房暴打正室,也罷了。


    他居然還自己上手……


    這就直接導致了尹初月的崩潰心死。


    明明,在這之前,蘇長安還因為尹初月吃醋不安,尹初月還在為他吃醋而竊喜。


    轉眼間,一切便都變了。


    她原本以為,除掉胡氏之後,哥哥和嫂嫂之間,或許還能慢慢迴暖。


    現在看來,竟是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錢嬤嬤和鄭大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抵達了東院。


    兩人看到對方的第一眼,那麵色便變得十分微妙。


    蘇蓁蓁冷眼旁觀,唇角微勾。


    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還真是她這個重生人才能知道。


    就比如麵前這兩位。


    在外人瞧著,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蘇蓁蓁卻知道,這兩人,曾經是夫妻。


    說的再確切一點,這兩位,是一對怨偶。


    怨到什麽程度呢?


    據說當初錢嬤嬤被趕出鄭家時,曾生生咬下了鄭大夫臉上的一塊……


    她對這位前夫君恨之入骨,要生生撕了他的麵皮,拿在腳底碾成爛泥,方能解恨。


    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蘇蓁蓁倒是不甚清楚。


    隻是隱約知道,這位錢嬤嬤曾經是禦醫之女,鄭大夫是禦醫弟子。


    禦醫膝下唯此一女,死後家產自然全歸鄭大夫,鄭大夫卻用偷情之名,將錢嬤嬤母子掃地出門,轉過頭,就迎娶一位比他小十幾歲的妙齡少女。


    在成為棠京的婦科聖手之前,錢嬤嬤孤兒寡母,活得十分艱難。


    不過,風水輪流轉。


    錢嬤嬤艱難掙紮出來,在棠京站穩了腳跟,鄭大夫卻被那小嬌妻卷走了全部身家,頭上的帽子綠油油。


    這段過往,發生在二十多年以前,兩人尚且年輕的時候。


    因為時日太久,很少有人知道此事。


    蘇蓁蓁也是因為林清言,才偶然認識錢嬤嬤,並知曉了這段恩怨情仇。


    她刻意請錢嬤嬤過來,自然,是為了狠狠的打一打鄭大夫的臉,在翠兒開口之前,先把胡氏那張皮揭一揭……


    雖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仇人了,但這對怨偶再見,仍是分外眼紅。


    蘇蓁蓁隻當不知,在他們見到胡氏之前,先請他們喝了杯茶。


    “今日之所以請兩位一同前來,是想請兩位幫我們府斷一樁糊塗家事!”


    鄭大夫聽到這“糊塗家事”四個字,那張老臉微微*了一下,幹笑道:“大小姐,老朽隻是一個尋常醫者,這家事,怕是斷不了啊!”


    “這家事,自有我來斷!”蘇蓁蓁笑道,“隻是要借兩位的醫術用一用罷了!畢竟,在這些事上,兩位更專業!”


    錢嬤嬤人老成精,早已從這三言兩語之中,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她跟這蘇府東西院,都素無交集,從來不曾到這邊出診過。


    蘇蓁蓁請她過來,今日之事,自然是與她沒什麽幹係。


    可是,請了她不說,卻又請了鄭大夫。


    而這位鄭大夫,向來是以前那位柳氏最愛用的人。


    所以,今日這場糊塗公案,定然是跟這老兒脫不了幹係。


    既是與他有關,那麽,她自然是要,不問銀錢,不問緣由,好好的,給這位蘇大小姐,斷一斷……


    錢嬤嬤笑道:“老身雖不擅斷家務事,但對這婦人之事,卻最是精通!大小姐有事隻管講,老身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便先謝過錢大夫了!”蘇蓁蓁朝她福了福,將要斷之事,緩緩道來。


    “如今的狀況是,我嫂嫂不承認推了胡氏,說是胡氏惡意陷害!”


    “胡氏呢,卻說是我嫂嫂推她,致她滑胎小產!”


    “胡氏有喜之事,前日是由鄭大夫確診!”


    “所以,我請兩位斷的事,便是,這胡氏,是否真的有孕,又是否,真的流了產,滑了胎!”


    鄭大夫聽到這裏,倏地站起來。


    “大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懷疑……”


    “對,我懷疑!”蘇蓁蓁利落的打斷他的話,笑眯眯道:“我若不懷疑,就不會請錢嬤嬤過來查驗了!”


    錢嬤嬤聽到這話,簡直身心俱爽。


    這些年,她為了弄臭這個前夫君,那真正是絞盡腦汁,不遺餘力。


    可惜,鄭大夫行事謹慎,醫術也不差,她雖然一直找尋,卻始終沒尋到什麽把柄。


    她卻沒想到,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


    如今蘇家這位大小姐,竟然就把這把柄塞她手裏了!


    當然了,這會兒也無法確定,能否成為把柄。


    但是,有這麽好的機會,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的!


    “既如此,咱們閑話少敘,就去瞧一瞧那位胡小娘吧!”錢嬤嬤率先站了起來。


    “瞧就瞧!”鄭大夫心裏直打鼓,麵上卻是理直氣壯的模樣。


    兩人倒也不用蘇蓁蓁催,直接就掐上了。


    蘇蓁蓁在前引路,邊走邊跟錢嬤嬤聊些細節。


    “為了確保能斷得清楚,自胡氏摔倒流血後,我便找兩個婢子,寸步不離的照顧她!”


    “她摔倒時什麽樣兒,錢大夫您看到的,應該就會是什麽樣兒!”


    言外之意,她把人看起來了。


    胡氏是沒有機會,毀滅罪證的。


    錢嬤嬤聽到她這話,信心更足了!


    這位蘇大小姐,如今在這棠京城那可是赫赫有名。


    雖然年紀輕輕,還是個小丫頭片子,瞧著那臉也青澀稚嫩,可是這行事說話,卻十分老辣。


    能將蘇太傅踩在腳底磨擦的丫頭,若非胸有成竹,又怎麽會冒冒失失的尋她來呢?


    鄭大夫聽到這話,那兩條老腿,一個勁發軟,額上冷汗直冒。


    錢嬤嬤與他做過數年夫妻,對此人自然是了如指掌。


    看著他一臉心虛的模樣,心裏別提有多得勁了!


    “鄭大夫真是老當益壯啊!”她怪笑,“這大冷天的,老身穿這麽多還覺得冷,鄭大夫卻出了一腦門的汗,身體真好啊!”


    “的確是好!”蘇蓁蓁掠了鄭大夫一眼,滿麵嘲諷,“就是步子有點虛!天黑路滑風又大,鄭大夫,千萬要當心腳底啊!”


    “多謝大小姐關心!”鄭大夫努力想要裝出一幅氣定神閑的模樣來。


    可惜,沒用,這兩條腿,跟麵條一樣軟。


    越是想裝,越是淩亂,腳底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正廳離尹初月的房間並不遠,略走了一小會兒,三人便齊唰唰的站到了胡氏麵前。


    胡氏躺在床上裝暈迷,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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