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付出怎樣的努力,多麽希望被人救贖,他得到的永遠隻有欺淩,隻有嘲笑。


    他想過反抗和結束生命,但是最終他依然苟延殘喘地活著,被他們評價為像一條狗。


    是啊,人們怎麽會為了一條狗付出同情心,所以他們才會這麽對待他,因為他是個異類。


    但是他也想要愛啊。


    身體在日復一日的受到折磨,精神也遭受著蹂躪,閻琉整日渾渾噩噩的,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這個腐爛的世界,這個骯髒的校園,他終於能夠離開了嗎?


    就在他意識不清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麵傳來慘叫,是欺負他的那些人的聲音。


    廁所的門忽然被拉開,明亮的光線照了進來,他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手拉住了他,有人溫柔的說:「沒有事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到欺負了。」


    ……是神嗎?


    是神終於聆聽他的祈禱,前來拯救他了嗎?


    在他已經沉淪到地獄裏,沒辦法再從外界正常的汲取溫度的時候,夢寐以求的光明終於降臨到了他身上,讓他得到救贖。


    但是,他已經不需要了。


    心已經死去了,即使真的獲得救贖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依然身處在冰冷的地獄。


    於是他揮開那人的手:「不要管我。」


    閻琉踉蹌著離開,自虐般繼續重複這樣的生活,仿佛被傷害的遍體鱗傷,才能體會到他還活著的真實。


    所以在被他們突然從教室裏拽出來,抓著頭髮摁進放滿水的洗手池裏的時候,他麻木的沒有反抗。


    這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折磨中的,平凡的一次折磨而已。


    隻要忍耐過去就好了,反正人生已經沒有了意義,沒有人在意他的生命,也沒有人會來幫助他。


    不對,的確是有一個人的。


    ……雖然無所謂,但當時應該看他一眼的。


    閻琉被冰涼的水灌滿口鼻,即將沉溺於此的時候,如此想道。


    因為是昏暗的人生中唯一一個來拯救他的人,他應該記住他的模樣,這樣在閑暇時也可以拿出來慢慢迴味。


    畢竟,他的手真的很溫暖。


    不過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快要死了。


    閻琉的心裏開始升起悲傷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什麽感到難過。


    是自己快要死了嗎,還是因為自己錯過了唯一的救贖?


    如果當時他握住了那隻手,一切會不會變得不同,從此就能脫離黑暗,沐浴在光明之中。


    ……他承認自己後悔了。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哭泣著,其他人圍在旁邊,都在哈哈大笑。


    「快看他,他竟然在哭啊!」


    「原來這個怪胎也知道哭嗎?還以為他沒有感覺呢。」


    「是害怕了嗎,那就來求我們啊?」


    「跪在地上學狗叫的話,就考慮考慮饒過你怎麽樣?」


    他抽搐著,力氣逐漸變小。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最後一秒,閻琉聽見周圍傳來其他人的慘叫聲,他的後頸被一股大力拉扯起來,嘩啦一聲水流從臉龐不斷向下滑落,打濕了襯衫。


    閻琉一遇到空氣,立刻開始大口唿吸起來,胸膛喘的像風箱一樣,他貪婪的唿吸著新鮮空氣,肺部幾乎要爆炸。


    他鼻子發酸,幾乎就要落淚。


    那雙溫暖的手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持續且穩定的為他傳輸熱度,閻琉內心萬分的不希望他鬆手,貪婪的渴求著這份接觸。


    「抱歉,我來晚了。」那人的聲音是發自內心的難過。


    他在為我難過嗎?


    好溫柔啊。


    這一定就是所謂的愛吧,畢竟他此刻被莫名的東西盈滿了心髒,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閻琉努力睜開眼,眼前水光朦朧看不清東西,那雙手便輕輕擦拭他的雙眼,將水跡全部拭去。


    他終於能看清那人的臉了。


    黑髮綠瞳的少年神情看上去有些冷漠,明明是凜冽的相貌,卻因為瘦削肩膀間一晃一晃的髮絲和微眯的貓眼變得親近起來。


    他冷靜的看了他一眼,聲音放緩道:「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閻琉隻是呆呆地看著他。


    少年似乎是忍耐著想說什麽,半晌還是無奈的吐了口氣:「算了,你這個笨蛋,這次不要推開我了啊。」


    他就像丟了魂一樣,老老實實被少年拉著站起來,越過躺在地上翻來覆去哀嚎的那些人,像是乖巧聽話的智能人偶。


    少年帶著他迴了宿舍,把他推進浴室裏。


    他調整了水溫,確定放出來的是熱水後,轉頭說:「可以自己洗澡吧?」


    閻琉點點頭:「可以的。」


    少年放心的把他推進浴室,扔給他毛巾和換洗衣物。


    他叮囑道:「那些人渣我會處理,你在這裏洗個澡,然後乖乖等我迴來。」


    閻琉溫順的點點頭,少年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他沖他露出一個微笑。


    正是這個笑容安了他的心,少年放心的關上門。


    等閻琉慢慢地讓熱水淋浴過全身,感受著身體逐漸迴溫後,他安靜的擦拭著身體,穿上少年給他的衣物,乖乖坐在宿舍的凳子上等他迴來。


    少年的衣服尺碼似乎要比他小上一些,有些緊,不過也足夠用。


    等到少年從外麵迴來,還帶著熱氣騰騰的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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