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步聲停留在門前,過了片刻,裏麵的似有所感,開口道:「……是誰?」


    ——找到了。


    容樂推開門,許久未見的陳思思出現在他眼前。


    她穿著單薄的襯衫,坐在寬大的輪椅上,周圍圍繞著各種醫療儀器,少女嬌小的身體坐在中間,仿佛將要被這些東西淹沒。


    她的神情很正常,仿佛早已經習慣了這些東西。


    容樂的目光從她腿上蓋著的薄毯,到裸露出來胳膊上無數的針孔和醫用膠帶。


    「你來了,容樂。」


    少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們,當我聽到一年級有個黑髮綠眼的轉學生,我就知道是你……能見到你我很高興。」


    容樂的目光在旁邊醫用架上的輸液袋劃過:「你現在的樣子可沒什麽說服力。」


    陳思思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容樂眯著眼打量她:「這都是怎麽迴事,你們來到這裏以後發生了什麽,你身上的傷是誰幹的,百越和汪琪又在哪裏?」


    陳思思平靜的陳述道:「我們來到頂樓後,發現頂樓隻有圓桌和椅子,百越先生第一個坐上椅子,我和琪琪隨後也被傳送了過來。」


    「不過一直都沒有見到過百越先生,我懷疑因為他並不是玩家,所以並沒有和我們一樣擁有合理的身份。」


    「我和琪琪一直在這裏待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至於她為什麽不在這裏……」


    她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澀:「……她死了。」


    容樂沉默片刻,才消化這個事實,低聲道:「抱歉……你們遇到了什麽?」


    陳思思說起這段故事的時候,神情依然很平靜:「我們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就被那對雙胞胎給盯上了。」


    那時候她們剛被傳送過來,在係統給她們安排的身份背景裏,汪琪是家族大小姐,而她是陪伴她一起長大的童年玩伴,年幼時為了救汪琪導致無法行走,因此汪琪一直與她形影不離。


    兩人的身份背景都是基於現實世界演化得來的。


    在這裏,剛轉學的她們受到了不少的關注,和傳送之前的秋海不同,這裏沒有真正的鬼,卻有比鬼更可怕的人。


    沒過多久,就有人開始接近她們,這兩人就是希諾和希言。


    這對雙胞胎表麵上人畜無害,實際上是徹頭徹尾的惡魔,他們對汪琪和陳思思這對組合十分感興趣,不過一開始都被汪琪氣勢洶洶的罵走了。


    每當雙胞胎失敗的垂頭喪氣的時候,伊莉莎就會在旁邊幸災樂禍。


    有一次趁著雙胞胎不在,她不知是憐憫還是好心告訴她們:「他們的本性可不像表麵上的那麽簡單,奉勸你們最好多加警惕,不要讓他們釋放心中的惡魔。」


    她們也不打算和這對雙胞胎有什麽牽扯,隻想和隊友匯合,但依然不可避免的在雙胞胎的手中狠狠地栽了個跟頭。


    「真是不聽話啊,為什麽總要反抗我們呢?明明很喜歡你們兩個,但是如果寵物抱團在一起,甚至敢咬傷主人的話就不可愛了呢。」


    雙胞胎中的一人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的說。


    汪琪被他們摁在地上,努力的掙紮著迴頭看向她。


    陳思思從沒想今天這樣痛恨自己的雙腿,她從輪椅上跌落在地麵上,努力的向前爬動想要握住朝她伸過來的那隻手。


    在她即將接觸到汪琪指尖的那一刻,她們被雙胞胎殘忍的分開。


    不知道是希諾還是希言提議道:「果然,寵物還是隻能留一個才好吧,這樣才會變得乖一點,不會總想著到處亂跑……」


    他們微笑的看著陳思思,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汪琪被他們強硬的拖到審判台。


    「向偉大的神明宣誓,我們將為你奉獻無上的忠誠,請您賜予我們和平、智慧和力量。」


    那座石像逐漸升起淡淡的光輝,身後的天秤仿佛真的在衡量著什麽,是那樣神秘詭譎。


    「以評議會的名義,指控汪琪為鬼。」


    「以評議會的名義,指控汪琪違背學校製度。」


    雙胞胎就站在她的旁邊,望著神像,虔誠宣誓。


    「我們以靈魂起誓,評議會將共治秋海。」


    「一切皆為了我們光明的未來。」


    ——終日迴響的危險預警在這一刻突然消失了。


    是的,她已經沒有危險了。


    陳思思猛地捂住臉,從喉嚨中發出一絲顫抖絕望的悲鳴。


    她看到汪琪在最後一刻看向她的目光,她在拚命的想讓她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失去了汪琪的陳思思甚至難以獨自生活,雙胞胎順理成章的接管了她的人生,她從未有這一刻這麽清晰的認識到,評議會在秋海究竟擁有多麽大的權力和力量。


    包括秋海裏的所有人,他們都擁有隨意處置的權力,這是屬於他們的地方。


    所以,不會有絲毫愧疚。


    ……


    她迴想起初次見麵時,傲嬌的大小姐雙臂抱胸,高冷打量著她的模樣。


    她雙腿受傷時,大小姐繃不住情緒,抱著她狼狽大哭的模樣。


    少女逐漸長大,對外依舊高冷,唯獨一如既往的為她推著輪椅,笑容可愛的模樣。


    ……陳思思從未想過自己會失去她。


    「如果那個人是我就好了,有時候也會這麽想……不過,我知道他們留下我,是因為我更需要照顧,無法反抗他們給予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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