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並不少見。」


    黑澤用深邃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他,聲音略微沙啞:「患者時常分不清自己所處的世界是真實還是虛幻,麵前的人是否是自己的臆想。」


    「其實這一切都是大腦發射給你的訊號。」


    容樂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頭飢餓兇狠的野狼盯上,麵前的男人在無意識的散發著渴望捕食的訊息。


    他困惑的問道:「那我該怎麽辦?」


    黑澤:「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嚐試對你進行催眠治療。」


    在神秘學中,催眠是一項危險的手段,這個可怕的提議,會讓他喪失所有防備任由黑澤擺布。


    容樂不清楚這麽做的後果會是什麽。


    但來到這裏之後,他心裏就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成型。


    他需要獲取黑澤的信任,降低對方的警惕心,以此尋找完成老闆任務的突破口,但與此同時,他的理智卻在瘋狂叫囂著拒絕。


    是拒絕催眠被黑澤懷疑,還是賭一把接受催眠?


    容樂麵前是兩個截然相反的選擇。


    黑澤問道:「你願意嗎?」


    容樂似乎能聽見自己稍微變快的心跳聲:「……我願意。」


    他選擇了接受黑澤的催眠。


    極度的壓力之下,容樂的瞳孔微微放收縮,他緩緩抬頭,墨綠色的眸子深不見底。他甚至微笑起來,信賴的,專注的凝視著黑澤。


    「我相信醫生,一定可以治好我。」


    此乃謊言。


    -


    黑澤將容樂帶去了裏間,讓他躺在躺椅上,閉上眼睛放空思緒。


    伴隨著不知何時響起的悠揚的音樂聲,容樂的意識漸漸沉浸在無盡的水流中。


    「告訴我,你現在看到了什麽?」


    容樂的意識來到了自己的小時候。


    那是他幾乎遺忘的記憶,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了他的所有記憶,卻唯獨保留著他的認知,他的過往一片空白,甚至需要被催眠才能找迴來一星半點。


    容樂陷入了久遠的迴憶。


    ……這裏的環境仍然和記憶中一樣,種植著花草樹木的庭院,陽光柔柔的灑在鵝卵石鋪就的路上。


    遠處,教堂高聳的頂尖神聖奪目,成群的白鴿在天空盤旋,然後落在鍾樓之上。


    容樂:「我看到了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黑澤:「它和你記憶中的一樣嗎?」


    或許是一樣的,它其實從未改變,改變的是在這裏生活的人。


    他喃喃道:「它從未改變。」


    黑澤的聲音放的更輕,飄忽的聲音仿佛化作了他內心最深的念頭:「去那個改變了你的地方吧。」


    「你不斷的往前走,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那個地方,你停了下來,出現在你眼前的,是你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幕。」


    容樂停下腳步,繁複精緻的花園裏,那個人看向他的眼神一如往昔。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麽?」


    「我看見了……」


    容樂的聲音很輕:「我看見了我此生最大的敵人。」


    那是我的半身,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們的血肉長在一起,輕輕撕扯就如同巨痛,脫離他就如同分割我的骨血。


    唯有死亡能將我們分離,唯有分離才能使我如此痛苦。


    你明明答應過我,我們永不分離。


    第008章 卑鄙的外鄉人


    迴憶中他的臉模糊不清,但由心裏生出的感情卻是如此洶湧。


    容樂垂眸捂住胸口。


    他若有所思的想,順勢答應黑澤的催眠,利用他想起更多記憶,這個方式雖然有效,但卻有些被動。


    畢竟從這次的迴憶可以窺見,屬於他的曾經確實不是什麽美好的迴憶。


    「你」究竟是誰?


    我們之間究竟存在著什麽糾葛,這個人又在他的迴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他的過往籠罩在迷霧之中,等待著自己一步步揭開神秘的麵紗。


    他順著黑澤的引導,迴憶起了許多事情。


    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貴族家庭,世代繼承著一個小小的爵位,而他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他天生頭腦聰明,善於閱讀書籍,並從中獲取知識。雖然並不是最強壯的那一個,但卻總能將人耍的團團轉。


    當時的上流社會非常虔誠的信仰神明,每周固定去教堂參加禮拜,父母同樣如此。


    他們從教會迴來後,經常溫柔的撫摸他的頭,告訴他再長大一些,就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去教堂。


    「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嗎?」


    他扯著短褲的邊邊向父母發問。


    父母說神無處不在,隻要信祂,祂就會保佑祂的信徒,賦予他們力量。


    這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領域,新的事物與新的知識。


    很快,他就如願與父母一起參加這周的教會。


    「聖神庇佑。」


    曾經隻是遠遠路過的教堂,內部宛如恢宏神聖的大禮堂,上流社會的車馬都停在門口,貴族們在靜謐的氣氛中低聲攀談。


    他也被這種氛圍感染,入場後安靜的坐在長凳上等待開場。


    他全程十分認真,直到小孩子的精力不足開始昏昏欲睡,也隻感覺一切都平平無奇。


    但他很快就得知了一個噩耗。


    散會後,所有人陸陸續續的往外走,但他的父母被教會的主教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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