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靈魂體正在加速融合中,請您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要做什麽準備?雲清許雙眉緊蹙,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思考,眼角傳來的劇烈疼痛將他拉迴了當下的「現實」。


    他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痛覺的來源地,溫熱粘稠的血液從眼角滲出,掛在睫毛上,模糊了視線,耳邊是熟悉的嬉鬧聲。


    「噢耶!我砸住壞人的眼睛了!他以後都不能做壞事了!」


    「你那算什麽啊,看我的!」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陣稀碎的疼痛在神經中跳起,雲清許皺眉,咬緊雙唇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他此刻終於明白係統所說的話了。


    場景,情緒,痛苦都變得無比得真實。


    嬉笑的兒童,眼角的血液,石子落到身上時的刺痛,都無比地真實。


    他深吸了一口氣,可隻有情緒他感受不到,憤怒恐懼甚至是悲傷,全沒有,他隻能感受到心髒毫無波瀾的跳動,這仿佛是這具身體還活著的唯一證據。


    「你們那都不算什麽!都給我讓開!」


    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將雲清許拉迴了現實,他抬頭想看清遠處的場景,粘稠的血液卻粘在了睫毛上,讓他沒辦法睜開眼睛,隻能憑聲音來判斷。


    「哇!你哪找的啊,好厲害!快,快砸他!」


    「對,砸死這個沒人要的壞人!把他砸死了我們就是英雄了!」


    起鬧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雲清許抬起手想將眼角的血跡抹去,卻發現袖口早已破爛不堪。


    壞人?他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是壞人?


    隻是因為他沒人要嗎?


    「加油加油!」


    「上啊!快!不要慫!」


    眾人在為「英雄」加油,眼角的血跡越摸越模糊,他看不輕,也聽不懂,隻能無助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屬於英雄的審判。


    終於,英雄直起了腰身,將手中用來伸張正義的巨石高高舉起,在歡唿聲中麵容猙獰地砸向漩渦中心的人!


    「啊——,快跑快跑啊!」


    「血,血,都是血,快跑!」


    ……


    人群一歡而散,審判正義的英雄怎麽會害怕壞人骯髒的血液呢?雲清許躺在石子鋪滿的大地上,劇痛從身下傳來,身體好像被砸成了兩段,下半身躺在血泊中,上半身卻平靜地凝視著紅色的天空,心髒依舊平靜,沒有情緒,沒有悲傷,隻有不解。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雲清許混亂地想著,他一定是做了什麽讓老天無法原諒的事情,就像許慎允說得,因為他們太壞了,所以他們才會經常經歷各種各樣的痛苦,卻又不能一死百了。


    對,真可笑,為什麽痛苦的人生命要這麽頑強,雲清許就這樣靜靜地躺著,看著血色的天空一點一點變得純黑,感受著腳下的劇痛從瘋狂到平靜,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黑夜中爬起。


    像經歷過上萬次那樣,他熟練地用僅剩的衣角包紮住了破碎的傷口,從如深淵般的坑底爬了出來,外麵依舊黑暗,從未亮過。


    到底為什麽要活著,他不明白,也懶得思考,因為人們都說隻有活著才有希望,可他連希望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拖著半殘的身體,按著記憶時的來路向著起點走去,因為沒見過希望的樣子,所以他暫且還有一點憧憬,萬一,萬一壞人也可以碰到上天憐憫的希望呢。


    雲清許麻木地行走著,劇痛麻痹了他想死的神經,僅憑著身體最後一滴沸騰的血液他從天黑走到了天明,世界依舊灰白。


    春風拂過他的身體,潰爛的血肉在風中顫抖,他走出了樹林,站在車來車往的道路旁,哪裏才是他的終點,他試探著探出了半隻腳,一陣急促的鳴笛聲伴著一股強勁的利風穿透他的血肉,雲清許猛地驚醒,身體再次摔向了身後的黑暗中。


    他急促地唿吸著,心髒終於有了點跳動,他不想當壞人,院長阿姨說過,不能給別人造成困擾,這樣死去,他會快樂,別人不會。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淚水爭先恐後地從結痂的傷口中擠出,真奇怪,為什麽他還是感受不到痛苦,他低頭想確認一下自己的傷口,視線卻被一抹在黑白中尤其突出的綠色吸引了過去。


    這是這個世界出現的第一抹顏色。


    他顫抖地拿起那可能是屬於希望的上天憐憫——是青橘的香味。


    【當前靈魂體融合進度,百分之六十】


    *


    「清許,清許,別怕,我在,別怕······」


    有力溫熱的掌心安撫著他顫抖的後背,許慎允將他緊緊地擁入懷中:「清許,不要害怕,我在你身邊,不要害怕。」


    身體在抽搐,兩個世界的現實壓在他的心髒上,讓他喘不過氣來,淚水模糊了視線,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許慎允伸向他的手,崩塌的情緒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全施加在了那一方可感觸到生氣中。


    五指從白皙變得血紅,許慎允卻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著懷中顫抖的人。


    「我在,別怕。」


    小狐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意識終於黑白的深淵剝離了出來,雙眼發燙,似要爆炸了般腫脹,他用盡全力卻也隻半睜開眼,窗外又下起了小雨,房間一片黑暗,隻有床頭一盞暖黃色的燈亮著,卻怎麽也打不倒他在方向。


    許慎允。


    他看見許慎允了,思緒迴籠的剎那,平復下去的身體似被刺激到一樣,猛地蜷縮了起來,雲清許慌亂地伸出手,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淚水與記憶中的血液重合,一樣的滾燙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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