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坐在天台,背靠著高高的灰牆。陽光正好,能照亮她身邊的一切,卻被身後的高牆擋住,隻斜斜地與她擦肩。


    哭了太久,秦自茵現在眼眶腫得像核桃,嘴唇也因為脫水而幹裂,半長發及肩無心打理,她又為了這場戲刻意不吃不喝,整個人能量卸掉之後,透著股蒼白的病氣和破碎感。


    就像試鏡那場戲一樣,她低頭坐在那,仿佛什麽也沒想,整個人像一隻麻木的玩偶。


    有一天餘樓邊吃著外賣,邊跟她說他昨晚夢見他了。


    「你夢我啥了?準沒好事兒。」


    「哎,怎麽這麽說呢,我很少夢見別人的。」


    「我夢裏,你就站在我們教學大樓那個天台上曬太陽,就咱們一起拍過星星那個天台。你穿著白裙子,陽光特別漂亮,風也舒服,我叫了你一聲,然後......」


    「然後?」


    然後你轉過頭對我笑了。


    夢裏的陽光真的特別好看。


    「然後,然後夢就醒了唄。」


    鏡頭拉遠。


    今天天台的陽光也特別好。


    秦淮動了動手指,想伸手碰一下光柱,但被擋住了。


    光照不到她。


    秦自茵如今已經完全能帶入角色,和餘樓之間的感情戲也是漸入佳境,但這一場還是超出了婁雨伯的預期。大喜大悲、生離死別固然需要爆發力,但婁雨伯經驗老道,一眼就看出這痛徹心扉之後的巨大空洞,幾分是戲,幾分是真。


    誰心中不曾有一道觸碰不得的傷口呢?


    婁雨伯揮了揮手示意拍攝暫停,給他的演員足夠的時間調整。


    秦自茵久久無法抽離,裹著助理遞過來的毯子,剛才拍攝時婁雨伯不讓掉淚,這會兒她的眼淚才止不住地掉。俞遊穿著戲服走到她身邊,輕輕摟住他的秦淮。


    於是明姓小霸王來送愛心的時候,將將好就見著這一幕。


    她為了探班提前訂好了伴手禮、餐食當應援物資,為了秦自茵能喝上口熱飲,專門準備了一輛飲料車,興沖沖地到了現場準備給秦自茵撐起排麵,順便接受誇獎,就見著俞遊將自家姐姐摟在懷裏,不知道在說什麽,神情看起來卻是千般柔情。


    !!!


    不是,俞遊你手往哪兒放呢?!


    龍頤和慢悠悠跟在她背後哦呦了一聲,帶著壞笑聳聳肩,找人去了。


    不過明夕瑀的酸意和怒氣剛湧上頭,還沒冒個泡呢,就被理智按頭冷靜了下來。


    ——因為她看見秦自茵在哭。


    天知道她有多麽見不得受不了秦自茵的眼淚。


    明夕瑀堪堪走過去,帶著幾分對上她人罕見的小心,輕輕喚了聲姐姐。


    秦自茵還在一抽一抽,抬起頭就看見自己想了好久的小朋友,帶著舟車勞頓的味道,垂著眼角,帶著滿滿的擔心和思念望著她。


    她一邊理性地還在想,夕夕怎麽在這兒,一邊就習慣性地將自己從俞遊身邊撤出來,貼進明夕瑀懷裏,腦袋埋在小朋友頸間——這是她們前段時間同住同行,明夕瑀好不容易給她寵出來的習慣。


    小明同學也無比自然地將手覆上秦自茵的頭,另一手輕拍懷裏人的蝴蝶骨。


    ......


    一時之間,俞遊覺得自己十分多餘,對明夕瑀揚揚下巴,做了句口型「沒出戲呢」,趕緊溜之大吉。


    吃飯去了,誰樂意在這兒看她們撒糖。


    秦自茵抽抽噎噎哭夠了,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沒事兒了......」又將小朋友往裏邊領,「你怎麽來了?」


    明夕瑀一句話也沒多問,隻顛顛地跟著:「當然是來探班的,喏,《天作》的真人秀。」


    她側身讓秦自茵看見身後跟著的工作人員,話沒說半句又不滿意地皺眉,「姐姐你手怎麽這麽涼,快來,今天的酒釀特別甜,專門給你訂的。」


    說著就拽人往飲料車跟前湊。應援區已經聚集了一大波工作人員,正熱熱鬧鬧地吃吃喝喝,由龍黎二人招唿著。


    今天的探班行程除了作為《天作之合》的真人秀部分播出,也是為了工作室的成立營業,以及給《秦淮》宣傳造勢。


    雖說劇組拍攝一般都嚴禁劇透,不過黎筱園提前跟婁雨伯商量過,如今形勢比人強,《天作》的後期又足夠專業,保證不該透露的一點都露不出去,這才得了特許。


    劇組工作人員們平日裏雖沒被虧待,卻少見得有此待遇,一個個快樂地蹭吃蹭喝。


    俞遊也摸過來蹭飯,要了碗酒釀後,就站在黎筱園邊上斯斯文文地吃——從前他也是黎筱園親自帶的藝人,早就被管習慣了。


    沒成想不一會龍頤和蹭過來,吃著披薩不露聲色地將他隔開,末了還附帶一個微妙的眼神。


    俞遊:......


    那是嫌棄的眼神!龍頤和你別以為我看不懂!


    秦自茵過來跟兩位老闆打招唿時,跟拍老師的鏡頭裏,四個大美人抱團其樂融融,唯獨俞遊自己一人,高高大大但是可可憐憐,端著個小碗站在旁邊嘬酒釀丸子。


    當周真人秀播出之後,#俞遊好慘一男的#上了熱搜。


    **


    不過探班歸探班,整個劇組不會休息太久。等秦自茵被這一陣岔開了情緒,恢復得差不多,婁雨伯示意拍攝繼續。


    接下來的一場戲,秦淮和餘樓在剪輯房裏,對著同一台設備選片段粗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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