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頗為自豪道:“那是自然,我們家公子可是愛花之人,什麽樣的花香沒有聞到過?”


    方恬眼眸中的光芒愈發明亮:“沒想到公子竟然也是愛花之人,可巧,我也是,這幾日真好因為某種花草的品種困惑不已呢,來日能否登門向公子請教一二。”


    周鈺愣了愣,眼見方恬眼角眉梢的真誠,他笑了笑道:“當然可以,屆時必然備下寒舍最好的茶水,姑娘所問,知無不言。”


    說話間,帶路的婢女已經將他們帶到客廳等候,早有人奉上熱茶,滿室茶香氤氳。


    方恬不愛喝茶,前世到今世都不愛喝茶,在她眼中喝茶喝咖啡都不如一杯白開水來得靠譜,所以她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奉上的茶水竟是連看也沒有多看一眼。


    白夫人久久沒來,周鈺忍不住蹙眉問道:“你們夫人呢,是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還在休息?不方便麵見客人?”


    侍女坦白迴道:“早前夫人確實有些身子不適,一直在睡,現下已經起來了,因為客人身份尊貴,夫人不願意衣著隨意的與客人見麵,現在在梳妝打扮。”


    婢女猶豫的打量了一下周鈺的神色道:“奴婢這就去請夫人過來,客人稍等。”


    步子剛剛邁出去,便被周鈺給叫住了,周鈺神情冷漠道:“不必了,主人家身子不適久等一會兒又何妨,我們這些做客人的怎好催促,方姑娘你說是吧。”


    方恬正盯著周鈺的側臉發呆,聞言一愣,連連點頭附和道:“確實是,主人家願意見我們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就已經很是榮幸了,哪裏還敢有催促的道理,我們慢慢等候也就是了,反正事情也不是很久,姑娘你不用前去催促。”


    奴婢諾諾答應,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現在小樓裏都傳遍了說是客廳裏那位公子乃是夫人的貴客,絕對不能夠怠慢,客人等得不耐煩了想要下人前去催促,他們做下人的自然不敢忤逆。


    但是夫人那個性格但凡伺候過她的人都知道,乖張暴戾得很,心情好的事情溫柔似水,心情不好的時候恨不能見人就砍。


    聽說夫人房裏那些人因為衣著打扮的事情忙得人樣馬翻,鬼知道現在過去催促會不會正好踩在夫人的雷區,客人不讓自己前去催促,算是變相的逃過了一劫,婢女忍不住鬆了口氣。


    周鈺抿茶一口,趁著他低頭的瞬間,方恬偷偷打量他的相貌,原以為自己打量別人的行動做得十分隱秘,萬萬沒想到其實這一切都盡數收入被看的人眼中。


    周鈺覺得十分有趣,這才沒在開頭就戳穿方恬對自己的暗中打量。


    “方姑娘,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為何你一直看著我?”


    方恬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心知自己的偷偷摸摸窺視別人的行徑已經被發現了,方恬在心裏歎了口氣,破罐子破摔道:“周公子臉上並沒有什麽髒東西,我之所以忍不住一直偷看公子嗎,是因為我覺得公子的相貌十分眼熟。”


    “眼熟不是很正常麽,我們曾經在廟會上見過,你在我的攤子上還買下了兩串佛珠,甚至執意往我手裏塞錢,這些姑娘你都不記得了麽?”


    周鈺蒼白的皮麵上閃過一絲失望神色,心道她不會真的就這麽把自己給忘記了吧,明明事情經過也不過幾日,怎麽就能夠忘記了呢?是不是自己生得太過平淡無奇所以她才會忘記?


    方恬意識到他誤會了自己,連忙搖頭道:“不是這個眼熟,我當然還是記得公子的,我又不是那種健忘的人,再怎麽也不能夠兩三天就忘記某些事情呀,我說的眼熟,是我覺得公子的眉眼與某人十分相似。”


    至於那個某人是誰,方恬壓根兒就想不起來,她隻是覺得眼熟。


    直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人踏進門裏,方恬看見她那張臉,才意識到眼熟究竟是因為什麽。


    踏進門裏來的人乃是小樓的主人,當朝丞相夫人白氏。


    方恬愣愣的看著白氏,眼眸仔仔細細觀察她的眉眼,她的唇鼻,終於意識到了這份眼熟感覺從何而來。


    白夫人和周鈺簡直長得太像了,眉梢眼角唇鼻,她們如若是同性別的人,看起來必然是對孿生姐妹,應該很難分得清楚的那種。


    方恬看著她們,猛然間意識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按照白夫人口中說法,那周鈺隻是她的侄兒,試問人世間哪個侄兒會跟自己嬸嬸長得相像呢?


    周鈺不可能是白夫人的侄兒,白夫人眼眸中對他的關切十分深切,也不像普通人對侄兒的關心。


    那樣眼神方恬莫名其妙覺得稍微有點眼熟,好似經常在哪裏見到似的,後來她一拍腦袋,終於想起,這樣的眼神在自己胡亂鼓搗小木屋裏的儀器提煉香粉時,趙秀芹也會露出來。


    她們應該是母子關係,方恬的眼睛在周鈺身上轉了轉,又轉到白夫人身上,最終的出來這麽一個結論。


    隻是不明白為何血濃於血的關係竟會鬧得如此僵滯。


    白夫人身著一襲淺色衣袍,臉上不施粉黛,身上更是沒有佩戴貴重的首飾物品,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憔悴的貴婦人,絲毫不見往日裏清貴高傲的影子。


    她進了門,瞳孔中倒映出周鈺的眉眼身影,便絞起了自己的衣袖,緊緊蹙眉:“你終於肯來看我了,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周鈺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白夫人,神情複雜。


    白夫人麵露苦笑道:“我當時是有我的難處,本想著過幾年等你長大一些,為人父母了再告訴你真像,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聰慧,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周鈺低低垂下臉,誰也看不清楚他此時臉上的表情,他聲調沙啞道:“你打算的真美,如果我不是你親生的兒子也就罷了,偏偏我是,而且長得一點都不像是我已經死去了的父親,而是像你,越是長得越是與你相像,難道你不會惶恐不安,沒有設想過我會發現真相麽?”


    客廳裏的下人早在白夫人踏進門時便已經被摒退,客廳裏隻剩下四個人,身為其中之一的方恬,目瞪口呆,低低垂下臉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弱化。


    方恬在原主為數不多的記憶中,翻到了某些關於丞相夫婦的傳聞,說是他們恩愛非常,而且丞相至今還是盛年,還在京城活得好好的呢,怎麽會死?


    但是周鈺說話時候的神情動作來看,他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於是方恬意識到自己現在聽說的是某樁秘辛,其重要程度可能會讓人被滅口的那種。


    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心想自己不會那麽倒黴會被牽涉其中吧?


    “我我沒有想過。”


    “你當然不可能想過,你滿腦子想的隻有你那個位高權重的新歡,哪裏會想到我那個已經死了許多年的父親,哪裏會想到我這個不認得母親的可憐孩子呢?”


    周鈺的目光冷冷盯著白夫人,好似想將她的身體戳出來兩個洞似的。


    白夫人顯然很是慌亂,因為她對於周鈺的指責毫無防備,那樣一個看起來文弱斯文的年輕人,誰會想到他發起火來的時候竟然如此兇悍呢。


    此時如若白夫人身在京城的閨蜜們看見她的模樣,必然驚訝不已。


    白夫人是什麽人,丈夫位高權重,娘家也是家大業大,皇宮在她眼中恍若可以隨意進出的別苑,她這半生養尊處優,向來隻有她懟別人的份兒,哪裏有人敢這樣懟她?而且還能將這位泰山崩於前也麵不改色的貴婦人懟得如此驚慌失措?


    也就隻有周鈺一個了。


    周鈺絲毫不覺得榮幸,他的身體本來就很是病弱,方才大怒之下中氣十足的質問,更是讓他本就病弱的身體愈發難受,忍不住輕聲咳嗽起來。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音可真是把伺候的小廝給嚇了一跳,連忙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藥瓶子,倒出來兩三粒藥讓周鈺服下。


    周鈺就著茶水把藥盡數服下,這才稍稍緩過氣來。


    他臉色蒼白吞服藥物的模樣真真令白夫人心如刀絞:“你這是生了什麽病,看過郎中了嗎,他怎麽說,現如今吃的什麽藥,可有效果?”


    白夫人問話時候,眉頭緊緊皺起,滿臉關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周鈺看著她的神情,慕然間想起這句話。


    轉瞬間他又忍不住咬牙切齒,還是恨她:“與你何幹,我得了什麽病,病情如何,吃的什麽藥,藥效如何,與你何幹,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的事情。”


    方恬被周鈺突如其來的一聲吼給嚇到了,萬萬沒有想到想周鈺這樣看起來溫和有禮而且文弱的人,竟然能如此生氣而且惱火,白夫人身為母親甚至不敢反駁任何一句話,很顯然是她曾經對周鈺做過什麽事情,令他難以接受。


    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能夠調動周鈺這樣的人的怒火,方恬百思不得其解。


    白夫人捂著口鼻,眼眸中有淚水不斷滑落,張口欲言,最終卻都是說不出來。


    她如此態度愈發引得周鈺惱火:“從小到大我看著別人家裏其樂融融,而我家裏就隻有嬤嬤與小廝婢女時,我就覺得很難過,我問過你我為什麽沒有父母與兄弟姐妹,你說他們都死了,你還記得嗎,你且想想,你這麽詛咒自己,心裏真的不會過意不去嗎?”


    “我也是沒有辦法,白家的情況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隱瞞實情如何嫁過去,我不嫁過去,那白家如何自處,他們如此咄咄逼人——”


    “都是借口。”


    不等白夫人說完話,周鈺便打斷了她的話,目光冰冷道:“你要是真的為了白家,為何連我也要隱瞞,如果我沒有發現這些,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告訴我真相隱瞞我一輩子,直到我死?”


    白夫人低低垂著頭,神情好似是默認。


    周鈺病弱,如今早已經沒了生氣的力氣,他歎了口氣,神情漠然:“你就是為了你自己。”


    他抬頭看著一頭霧水的小廝,笑笑道:“我們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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