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規矩不規矩的,方剛聽不懂,但是定金送貨什麽的,就算他是個粗俗的人也是明白的,他怕這裏正訛人,當下揮了揮自己的拳頭,麵露兇狠:“你要是敢賴賬,俺們就帶著家裏的兄弟過來把你房子給掀了!”


    正說著話呢,突然跑過來一個小夥子,撲到裏正身邊說了幾句話,裏正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原來繼方恬之後,偏僻安靜的小村子裏,又迎來了幾位客人。


    和村裏那牛車不同,來人乘坐的是馬車,馬蹄聲音傳遍整個村落,所有人都跑到村口想瞅瞅這有錢坐馬車的人究竟是個什麽人,在他們的認知中,馬車比牛車要高貴得多,這有錢坐馬車的人,肯定也比做牛車的人高貴。


    馬車在村口停下,先跳下車來的是個書生,相貌清秀文弱,惹得圍觀的姑娘們都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一邊笑著一邊偷偷打量,目光羞怯。


    那書生看起來什麽都好,可惜的是不知何故,腿竟有些瘸。


    隨後從馬車裏下來一位小姐,在場人都是連村子也不曾出去過幾次的人,見到那嬌俏可愛,衣著華麗的小姐,隻覺得像是見了仙女一般,看得眼睛都直了,怎麽也挪不開視線。


    小姐能夠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非但不覺得羞恥羞澀,反倒挺直腰杆,覺得一路上馬車顛簸的痛苦都隨風散去,像隻趾高氣揚的鵝一樣高高揚起下巴。


    來人正是趙文軒和王映柔二人。


    早些時候趙文軒偷偷聽到了方恬想要前往蘭村的打算,便急急忙忙跑到鎮上找王映柔。趙文軒從前對方恬這個黏著自己的農戶女並不上心,故而他沒記住當日方恬賣掉的達摩蘭是自己從外邊采迴來送給她的,他以為方恬的達摩蘭是從蘭村買的,就想截胡發財。


    趙文軒自己沒有本錢可以買賣,隻能去求王員外。


    王員外並不清楚所謂達摩蘭的事情,隻是偶然聽自己家女兒說起過二百兩銀子,所以反應不大,甚至不想插手,畢竟他最近一段時間已經在趙文軒身上花費了太多錢。


    與王員外截然相反的是王映柔的態度,當日方恬的達摩蘭就是在她麵前賣了二百兩銀子的,她當時眼紅得都快能噴出火了,且不說那二百兩銀子,但就因為方恬是她情敵的這個身份,她就非常不想讓方恬好過。


    王映柔是王員外唯一的女兒,王員外打小就偏愛她,見她動了想買蘭花的心思,又跟自己撒嬌,王員外便鬆了口,表示買花的錢他可以出。


    聽說蘭村與自己鎮子相隔甚遠,王映柔本來不想去受那馬車顛簸之苦,但送趙文軒出門時,忽然想起那日方恬對自己的羞辱,怒上心頭,便跟著趙文軒一塊前往蘭村。


    受盡千萬般寵愛的商戶小姐,見到這些直勾勾盯著自己瞧的粗鄙村民,自然有幾分鄙夷在,她不屑與跟村民們交談,於是諸多交涉的事情,都又不小心傷了腿的,走路一瘸一拐的趙文軒包辦。


    趙文軒滿肚子火氣,礙於王映柔家業大不敢提出,隻能一瘸一拐的去請問粗鄙的村民:“你們裏正在哪裏?”


    村民們如實相告,說裏正正在跟另外幾位客人說話。


    趙文軒和王映柔就是追著方恬幾個人的路追過來的,聽他們說起另外的客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幾個客人是方恬和她哥方剛。


    方剛前幾天剛把趙文軒揍了一頓,想起那個脾氣火爆的高大漢子,趙文軒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王映柔高高揚著下巴,故作高傲道:“去把你們家的裏正給我喊出來,不論方恬那幾個人出多少價格買花,我們都可以用更高的價錢購買。”


    話放出去,便有一個長相與裏正頗為相似的年輕小夥子拔腿狂奔而去,不一會兒,便把裏正請了過來,一並跟過來的還有方恬和方剛。


    裏正的眼睛遠比村子裏其他人的眼睛要尖銳得多,一眼就看出來王映柔的穿著打扮是富貴人家的打扮,跟方恬不是同一個層次,便笑著迎上前:“就是兩位想高價買我們村的蘭花?”


    方剛沒見過王映柔這個人,但是他認得趙文軒,從王映柔的衣著打扮上稍稍一轉腦子,方剛就猜出來她的身份了。


    想起早些時候自己親眼看到趙文軒在偷聽,但是當時忙沒來得及上去揍他,心生後悔:“早知道我應該把你揍得起不來床!”


    要是能把趙文軒揍得起不來床,現在哪裏會有這麽糟心的事情,看那個裏正對王映柔兩個人的狗腿臉色,看來剛才談妥的事情就要變卦了。方剛越想越氣,越想就越按捺不住要把趙文軒打一頓的衝動。


    幸好他衝出去之前方恬攔住了他,讓他不要衝動。


    方恬的神情淡定,她問裏正:“方才我們談妥當的事情怎麽辦?”


    裏正愣了愣,轉頭看了方恬一眼,又看了王映柔一眼,分量孰輕孰重,當然能掂量出來:“這個小姐出的價格更高,方姑娘你是個生意人,應該明白我的心思,我想賣給這位小姐,你知道的,我們一家五口就靠著田地裏的蘭花過日子,多幾兩銀子或許對您沒什麽,對我們而言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方剛很是不服氣,怒道:“可是你剛才都收下了我們的定金!”


    這個利益相關的緊要時候,別說隻是收下了定金,就算是合同已經簽下了,裏正也不可能放棄利益更大的那個。


    隻不過白花花的影子剛進懷裏,還沒焐熱呢,就這麽交還迴去,讓裏正有點不甘心,試探著提道:“我家裏的蘭花種得不少,再不行親戚家裏的蘭花也可以賣,兩個對半買,你們看怎麽樣?”


    方恬倒不覺得要緊,她的目的隻是想要蘭花,誰家的蘭花對於她而言都是蘭花,隻要能買到就行,於是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王映柔的反應很大,她忍了這一路顛簸正是為了氣方恬而來的,方恬要是如意,她心裏就不如意了:“不行,她看上的蘭花我都買下了,一朵都不許賣給她。”


    方恬挑眉,明白這個情敵是想故意刁難自己,便裝作惱羞成怒的樣子,又把蘭花的價格往上提了一成,她篤定王映柔為了爭那口氣,肯定還會提價。


    果不其然,王映柔狠狠瞪了她一眼,緊咬牙關,從牙縫裏擠出加價的字眼。


    裏正聽了開心得快要昏過去了,往日裏藥材商人收購的時候,價錢低得可憐,王映柔現在說的這個價錢,可是藥材商人的三倍。


    哪裏來的那麽大一個傻子,裏正心裏想著,麵上卻是對王映柔阿諛奉承的笑臉,手腳也麻利的把剛才方恬給他的定金都給退了迴去。


    方恬收下銀子,沒有什麽反應。


    方剛是個血氣方剛的漢子,脾氣還爆,他咽不下這口氣:“你們欺人太甚!”


    王映柔的眼睛轉過來,對沉默不語的方恬做了個口形,意思是說她就是欺人太甚又待如何?如果光是提價買這些蘭花就算得上是欺人太甚,王映柔冷笑了一下,一字一頓道:“你們的蘭花我都買下了,但是我有個條件。”


    碰到這麽個財大氣粗的金主,別說是一個條件了,隻要不是殺人放火,什麽條件,大概裏正都能答應:“您說您說。”


    王映柔冷笑兩聲,提出的條件竟然是不許村民們賣蘭花給方恬,就算是隻賣一朵也不行。


    村民們都愣了愣,瞧了瞧方恬,又瞧瞧王映柔一眼,點頭如搗蒜,都給答應了下來,就怕自己點頭點得慢了,惹得金主不開心。


    方剛的脾氣再也忍不下去了,但是王映柔是個女人,還是個嬌弱的女人,他當然不能對王映柔動手,於是把目光放在了趙文軒身上。


    坦白來說,趙文軒是有點害怕方剛這個人的,畢竟他身材高大脾氣火爆,而且他於心有愧,更重要的是,趙文軒打不過方剛。


    方剛的眼神轉過來投在他的身上,他就忍不住嚇得發抖,方剛冷著臉走近他,他就下意識往後退去。


    沒料到的是自己身後竟然是一塊滾石,趙文軒一不注意,腳後跟踩在滾石上沒站穩,就摔在了地上。


    趙文軒皮麵上的恐懼和慌亂都看在方恬眼裏,方恬冷冷一笑,有點懷疑原主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這麽一個慫得要死的書生,她究竟是看上了他哪裏?


    方恬攔住方剛,自己走近趙文軒身邊。


    趙文軒見方剛沒在靠近自己,鬆了口氣,抬起手去擦拭額角的冷汗。瞧見方恬走上前來,他以為方恬是忘不掉對自己的情意,為了在王映柔麵前塑造形象,他對走上前的方恬說了一聲滾。


    倒也怪不得他會誤會,以前的方恬為了討好他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下跪都幹過,她是真實的戀愛腦,為了所謂愛情連自尊都能不顧及。


    方恬看著他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半彎下腰。


    王映柔在旁邊看得惱羞成怒,隻覺得自己像是帶了一頂綠帽子,心裏想罵方恬,便口無遮攔的罵了:“你這個賤人,離我的文軒哥哥遠一點!”


    方恬瞥了他一眼,她被那冷漠的眼神一震,竟就嚇得閉了嘴。


    方恬向趙文軒伸出手,離得太近,趙文軒甚至能夠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蘭花香,清淡宛如她的性格,也正是離得近了,趙文軒才看清楚方恬的臉,她和以前那個瘦弱蒼白沒有主見一心隻想追求自己的姑娘不一樣了,但是究竟哪裏不一樣了,趙文軒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隻覺得,現在的方恬有點迷人,他離她離得近了,竟不由自主心神恍惚。


    王映柔瞧見他的神情,愈發的覺得生氣了:“方恬你這個賤人!”


    方恬這迴當沒聽見,在趙文軒下意識閉上眼睛的時候,從他的腦後的頭發上拿出來一片青黃色的菜葉子,甩在他的臉上:“文軒哥哥,下迴你出門的時候千萬要記得打理好自己,頂著這麽一片菜葉子就出門,不覺得丟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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