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久都沒有聯係了嗎,怎麽突然又來我們家?她幹嘛來了?”


    從前被欺辱被冷眼相待的日子有多麽難過,趙文軒至今都還記得,現在看到親戚突然出現在自己家裏,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趙黃氏倒了熱茶端給他:“說是很久不來往,有些惦記我們家,就帶了禮品過來看看我們過得好不好,其實是聽說鎮上的王員外要把女兒嫁給你,所以拿著禮品上門套近乎來了。”


    趙黃氏說得不以為意,趙文軒卻有些擔憂,皺著眉頭迴想遠方親戚出門時候的那個笑容,很是疑惑:“看她笑的那個樣子,應該不止是因為套近乎的事情吧?”


    “對,你還記得她家那個傻兒子吧,專門買來禮品送上門,就是為了她那個兒子的事情。她想讓我們家幫幫她,跟王員外說幾句好話,給她家傻兒子在布莊裏找一份活幹!哼,她竟然也開得了這個口,她以前對我們家怎麽樣,我都還記著呢!”


    遠方親戚走出門的時候笑的那叫一個開心,簡直就像朵菊花滿臉褶皺,趙文軒有些擔心:“母親你不會答應她了吧?”


    趙黃氏皮麵上的笑容驟然凝固,囁嚅道:“她、她跪下來求我,我也就答應了。不過吾兒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就算答應了又怎麽樣,也沒有立字據按手印,也不用必須履行,她來的時候帶的禮品什麽的,都是她欠我們的,安心收下便是。”


    趙黃氏如意算盤打得響亮,趙文軒卻有些不安,說到底他是個讀書人,書上說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承諾放出去而不履行,是要丟人現眼的。


    趙文軒就打算著,還是幫那遠方親戚在王員外麵前說兩句好話。


    就隻是說兩句好話,那王員外肯不肯幫忙,願不願意安排一份差事,那就是人家王員外自己的事情了,他隻負責說好話,能交差就行。


    趙文軒心想著,早早便洗漱睡下了,當夜無夢,第二天早早便爬起來,想去鎮裏張員外家裏。


    村裏距離鎮上有一段不短的路,尋常時候走那段路,需要半個時辰,但是趙文軒是什麽人,文弱清秀的書生,讓他用腳趕路,自然是不肯的,就想著蹭誰家牛車去鎮上走一趟。


    不趕巧的是,問了好幾家,人都不在,僅剩的那家,也已經被方家雇傭了,說是要去鄰鎮,給了不少錢。


    趙文軒氣悶,學人家戲曲裏大發雷霆的樣子,踹了邊上石頭一腳,不曾想那石子撞上牆壁又反彈迴來,打在他小腿上,那叫一個疼啊,趙文軒驚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揉著傷口處呢,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去鄰鎮幹什麽去?”


    是方剛的聲音,趙文軒上迴被方剛打怕了,生怕他又衝上來打人,便低低垂著頭。


    “我想去鄰鎮瞧瞧那專種蘭花的村子,聽說那邊的蘭花種的太多以至於滯銷了,我就想買一些迴來,以後做生意用得上。”


    是方恬的聲音,還說什麽做蘭花的生意。


    趙文軒知道方恬前段時間靠一株蘭花賣了二百兩銀子的事情,又聯想到發財致富這個大事兒,他覺得方恬聰明,她要做的蘭花生意肯定是買花賣花的事情,說不定那株蘭花就是她在那裏買的,不由得動了心思,不顧腳上傷,一瘸一拐便往自家走去。


    走到了半路又覺得不好,做生意需要本錢的,自家窮得需要別人接濟方能過日子,哪裏來的本錢做生意?可是趙文軒又不希望方恬,方家比自己家過得好,思來想去,便想到了王家。


    恰巧這時候有輛買菜的牛車要趕往鎮上,趙文軒托那買菜的老頭捎上自己。


    “你這是想做什麽生意啊?”方剛皺著眉頭問。


    自家小妹自從自殺被救迴來以後,整個人就變了一副樣子,往日裏病懨懨的滿腦子隻想著要嫁給趙文軒,再不就是想著侍弄她種在花圃裏的花花草草,哪有現在精神有主見。


    “我想做的是蘭花的生意,”方恬揉了揉臉,不知道該怎麽跟古人解釋自己的想法,“反正是肯定能賺錢的聲音,不會虧本的生意,哥哥你信我,我不會胡鬧。”


    方剛農家漢子,動手動腳的時候遠比動腦的時候多得多,他不知道方恬說的蘭花生意是什麽生意,他看出的是方恬的為難。


    “不說也就不說吧,我信你。”


    方恬這些日子來的所作所為,哪裏有方剛不信她的理由,自家小妹聰明之處,他這個哥哥都親眼看著呢。


    “謝謝哥哥,我肯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方恬不由得眯起眼睛笑了起來,她今天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裙子,站在風口裏那裙子隨風輕晃,惹得路過的幾個小夥子都看呆了,竟然還有一個因為看得太沉迷,險些被腳底下的石頭絆倒。


    方剛順著目光瞪過去,那眼神兇神惡煞的,跟門上貼著的門神目光也差不多了,把那幾個偷看的小夥子瞪得心跳都少了一拍,拔腿就往村子裏狂奔而去。


    方恬覺得好笑,白嫩的小手拉了拉自家兄長的衣袖:“好了,人都走了,就不必看了。”


    “妹子啊,哥信你做生意肯定不會虧本,我家妹子聰明得很,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栽跟頭,我,我不放心的是你自己去鄰鎮看花。”


    方剛看著自家嬌小可愛的妹子,越看越覺得她是朵嬌花,而且還是被風一吹就要倒的那種嬌花,放出去一個人在外邊,肯定會被人家惦記上的。


    “我同你一起去!”方剛說著,拔腿就往自家的方向跑去,“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拿個東西。”


    等他再迴來的時候,手裏攥著一個小袋子,見著方恬就往她手裏塞:“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少本錢夠做生意,照你的脾氣肯定不會開口問爹娘拿錢,所以我把我存的錢拿出來給你,不多,希望能派得上用場。”


    方恬捧著那裝錢的小袋子,心裏微暖,由衷道:“謝謝哥哥。”


    鄰鎮距離方恬家的小村子,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方恬坐在平穩的牛車上,有點昏昏欲睡。


    突然車軲轆碾著了石塊顛簸了一下,方恬猛然從睡夢裏驚醒。


    方剛就坐在她的對麵,自家妹妹什麽反應情況,他都看在眼裏:“過了這片樹林,再往前趕大半個時辰才到地方呢,你要是覺得困,就在睡會兒。”


    牛車隻能坐著,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會讓人骨頭酸軟。


    趁著荒郊野外沒有什麽人在,方恬伸了個懶腰:“哥哥你有沒有聽說過鄰鎮蘭村的事情啊,我昨天問了娘,娘說得不夠清楚,我心裏有點不安穩。”


    昨天聽趙文軒家的遠方親戚提起一個專門種蘭花的村子,方恬便動了心思,等趙秀芹迴到家,就跟她問起所謂蘭村的事情。


    沒想到一向說自己消息靈通的趙秀芹卡在了這個地方,對隔壁鎮的蘭村,也知之甚少,隻知道那是個專門種蘭花的村子,別的什麽,再問的時候都不太清楚了。


    趙秀芹本來想去跟別的姑婆姨娘打聽打聽,方恬攔住了她,說百聞不如一見,問別人總沒有親自去看一遍來得清楚。


    這不,第二日她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門,就是想去瞅瞅那個蘭村什麽模樣。


    方剛愣了愣,搖頭道:“我平日裏隻知道幹活,哪裏知道什麽蘭村花村的,你問我哪裏魚蝦好捉,哪裏打獵能夠豐收,或許我還能迴答得了了。”


    方恬有點遺憾,輕輕歎了口氣,實在不是她心急,連事情都還沒打探清楚就要前往一瞧,而是在古代的時候太無聊了。


    聽說別人家的姑娘悶在家裏的時候,不是繡花女紅,就是讀書寫字,方恬對於這些都沒興趣,整日整日悶在花圃裏照料花朵也不可能,畢竟花圃就那麽大,種下的花也不多,花不了那麽多時間,與其悶在家裏,還不如到處出門走走了。


    前邊的車夫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高聲問道:“蘭村我知道,那是個特別窮的地方,我有個親戚家裏娶的婆娘,就是從那裏出來的,種花養花是把好手,就是人啊,特別特別懶,教了她好一陣子,才把懶怠的壞毛病改掉,那段時間裏我親戚逢人就哭,說自己不是娶了個媳婦兒,而是娶了頭豬,娶了個祖宗,可真是笑死人了。”


    方恬饒有興趣,又追問道:“有關於蘭村,您還知道什麽?”


    車夫轉眼瞥了她一眼,覺得她應該是個頭腦靈活的,說不定以後還真能靠著那什麽蘭花生意發家致富,便想著趁她還窮之前,先套一下近乎。


    “這蘭村啊,地方好,山穀間沒人照料,就長了很多蘭花,以前有個商人路過收藥材的時候,發現那裏的蘭花多得遍地都是。但是村民們不懂珍貴,隻當是野草野花看待,隨意踐踏,放任牛羊啃食,便以高價收購。村裏的人發現野草野花可以賣錢,而且賣來的錢比莊稼都還高,就都搶著挖去賣,農田莊稼都不顧及了。蘭花長勢沒有他們挖得快,沒多久,村裏的蘭花就都被挖光了。”


    “沒有蘭花可賣,莊稼也因為懶怠不想再種了,所以他們把原本種植莊稼的田地都改成種蘭花,其實說種倒也不算是種,他們就是把山野裏的蘭花移栽到地裏,然後放任生長,隻等著長大了挖去賣給藥材商人,算是靠天吃飯。然後他們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漸漸的,子孫越來越懶,蘭花越長越少。事情漸漸的傳到外邊去了,名聲也就壞了,再也沒有人願意跟他們來往。”


    方恬聽著這個故事,感覺自己像是聽了個童話故事,意思就是人的懶惰戰勝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於是墜入貧困的沼澤。


    “也不能每個人都那麽懶吧,總有一兩個勤快的,生活過得不錯?”方剛從前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皺了眉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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