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老天爺聽見她的痛苦。


    同樣發高燒,夏媛希沒死,夏晴蘭卻病重,昏昏沉沉間,她看見王嬤嬤眼淚直流。


    她想,王嬤嬤哭得那麽難受,是不是代表自己沒救了?那刻她滿心怨慰,還沒等來好日子呢,她怎能死去?


    但即使有再多怨恨,她還是死了,魂魄隨著一陣輕風飄到夏媛希床邊,她看見昏迷不醒的夏媛希。


    太醫、下人來來去去,有人專司熬藥,有人為她拭汗換衣……真不公平啊,同樣流著夏家的血液,待遇為何天差地別?


    便是這點不甘心,讓她欺身上前,狠狠地淩辱夏媛希,她掐、她踹、她嘶咬、她用盡力氣,然後一個不小心……她進入夏媛希的身體裏。


    再度清醒,她成為夏家嫡女,她終於得到心心念念的寵愛與富貴。


    那麽夏晴蘭身體裏麵的……會是夏媛希嗎?她們交換身子、交換命運?如果是的話,她會不會正在想盡辦法奪迴失去的一切?


    這個想法太嚇人,夏媛希急忙搖頭否認。


    不可以,她不要失去,她是夏家嫡女,誰都不能否認的嫡女!倏地,夏媛希望向夏晴蘭的目光中淬了毒。


    晴蘭沒發現,因為她所有的注意力全落在夏晨希身上。


    四哥哥進國子監念書了吧,之後,他將一步步順利通過鄉試會試及殿試,成為祖父和父兄的助力,他將被分派到莆縣當官。莆縣臨海,常有采珠人下海,四哥哥托人給她送迴一匣子又一匣子的圓潤珍珠。


    許是親情牽係,晴蘭與夏晨希一見如故,幾句寒暄便聊了開來。


    「夏公子可認得今年的新科狀元?」房玉隨手挑個話題。


    盧予橙對夏家人沒有好感,連親生骨血都不要的家族,不值得真心相待。


    「不認得,但他名頭響亮。」夏晨希迴答。


    「怎麽說?」房玉又問,她很想知道呢,讓橙哥哥喝醋的「大哥哥」是怎生模樣。


    「記不記得兩年前,京城附近幾個州遭遇蝗災?當時出身商戶的賀巽捐糧二十萬石及地薯苗栽,助百姓度過劫難,聖旨下,皇帝破例讓他進國子監就學。」


    「意思是,如今這狀元郎名頭是皇帝給的獎勵,而非真才實學?」房玉問。


    「他捐糧換得入國子監機會,這種入學方式引得許多學子對他側目,更糟的是,他進學不久就得到先生看重,更讓同學心生不滿。」夏晨希語氣持平的述說,並未偏袒哪一方。這事晴蘭聽賀巽提過,當時她想,得有多強大的心理建設,才能安然地在一群痛恨自己的同儕中求學。


    「能進國子監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人人出身富貴,從小眼睛長在頭頂上,自認高人一等的他們,怎麽甘心與末流商人同學?


    「他的加入就像在鳳凰窩裏丟進一隻野雞,所有人都覺得被諷刺了。大家聯手欺負賀巽,而他冷眼看待同儕的排擠與酸言酸語,從不予理會。」


    「後來呢?」房玉很是好奇。


    「有一次一群人圍在桌邊諷問他,舉子名頭得花幾萬石糧米交換?他沒生氣,卻道:


    「敢不敢一比?倘若我輸,立刻離開國子監。」


    「此話一出,國子監鼓諫起來,消息迅速傳出去。有人開出十二道題貼在牆上,長長的桌案,數十名想向他挑戰的監生,紛紛搶好位子開始振筆疾書。


    「他不慌不急,一派悠閑地尋個位置坐下。然而旁人一道題還沒寫完,他已經寫完兩道,越到後來題目越難,大家雖好麵子,卻也不得不棄筆。


    「放棄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隻剩顧書恩和席康生,他們是國子監裏成績最好的兩個。他們絞盡腦汁,不肯輕易認輸,沒想到賀巽將所有題目寫完時,兩人才寫到第七篇,賀巽雖寫得飛快,卻也非搪塞敷衍,他的十二篇文章句句條理、篇篇精辟,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挑釁。」


    晴蘭聽得雙眼發亮,這麽精彩的故事,為什麽他提都不提,是覺得沒什麽大不了,還是覺得不光榮、不重要?


    好強哦……她對他的崇拜更上一層樓。


    「新科進士來了。」


    樓下的人揚聲一喊,鞭炮聲此起彼落,房玉忙拉起晴蘭從窗口往下望。


    夏媛希見狀冷笑不已,沒見過世麵,不過是進士遊街又不是皇帝出巡,夏家旁支的阿貓阿狗今年就考上好幾個。


    她雖然這麽想,卻還是挪動腳步,慢慢走到窗邊。


    沿街百姓圍觀,不少商家掛出炮竹,待進士隊伍走近便燃上。


    劈裏啪啦,人聲、鑼鼓聲,聲聲熱鬧,再過不了多久,某某進士在鋪子裏買過什麽、吃過什麽、用過什麽……就會被眾人傳出。


    三年一試,不過取仕一兩百名,大周學風旺盛,家裏凡是有幾個錢的,都想送孩子進學,由於僧多粥少競爭激烈,比起前朝,現在的進士更難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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