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高地關堡勾連支援?他們一個月的時間能修出那麽多?」


    「迴王上,我們的人都打聽過了,據說這些堡壘自那個陸景淵當上太子的時候就一直修著了,隻是這一個多月才在附近低地上挖了攔馬壕溝,那些壕溝破破爛爛,起不了太大作用。」


    「哼。」完顏晝冷笑一聲,「他動作倒還挺快……罷了,那些什麽堡壘戰線是烏蘭圖雅的事,不用管,本王隻要想辦法把陸景淵給宰了就行了。」


    「都半天了,出去的斥候迴來了沒?」


    「沒有。」那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說道,「一個都沒迴來。」


    「要麽丟了,要麽死了。」風雪天裏這種事太過平常,完顏晝神情淡淡,將羊皮地圖收了起來,「不必再等,再過一個時辰就拔營出發。」


    趁著這兩日風雪不停,他們要順著無定河南下繞到虞朝後方見機行事,至於陸景淵究竟躲在了在什麽地方,進去了往高處走,自然能夠找到。


    他必然會像烏蘭圖雅一樣在最高處統禦全軍,揮舞著風雪中最艷麗的大旗。都是活靶子罷了,就看他和謝樽誰有本事先聲奪人了。


    又是一日過去,天邊翻起灰白時,陸景淵坐在某座平平無奇的石堡中,瞥了一眼地上結了一層霜白的頭顱,將手中的戰報扔在火盆中燒盡。


    「當做不知道,放他進來。」陸景淵摸著一旁奉君毛茸茸的腦袋說道,「一萬……即刻告訴陸印,讓他埋伏到紅柳河穀,待完顏晝沿河入境,殺。」


    「是!」身著螺紋白衣的青年領命,拎著那顆腦袋就轉身離開了。


    眾人離開後屋中很快恢復沉寂,連風聲都幾不可聞,在寒冷的石堡中火盆也帶不來太多暖意,陸景淵把雙手都塞在了奉君脖子底下取暖,隨後不出意料地收到了幾個大大的白眼。


    奉君低聲嗚咽了一聲,把腦袋換了個方向擺放,堅決不讓陸景淵蹭到他柔軟溫暖的脖頸。


    「你說他把你送過來做什麽?」陸景淵對奉君冷淡嫌棄的態度毫不在意,捏著它軟彈的耳朵說道,「不就是來給我取暖的嗎?」


    一月前謝樽離開武威前差人把奉君給送了過來,明麵上說是幫他看家護院,順便暖暖手。實際上卻是讓他看好奉君,別讓它四處亂跑。若是它留在武威,必然又要閑不住跟著謝星辰四處征戰。


    原本陸景淵是將它留在了長安的,但沒被籠子關著的奉君顯然陽奉陰違地跟了過來。謝樽離這裏太遠它實在找不到蹤跡,便隻能捏著鼻子跟上陸景淵這半個熟人了。


    「不然你還能如何?上陣殺敵?」陸景淵看著它耷拉著的腦袋好笑道。


    奉君似乎聽懂了他說什麽,瞬間瞪大了眼睛,齜著牙就站了起來發出嗚嗚的警告聲,伸出的利爪也在石板上劃出了數道深痕。


    陸景淵對它的威脅熟視無睹,忙裏偷閑地耐心解釋道:「戰陣中穿梭與平日不同,沒有開闊的土地和隱蔽的山林,即使你能屠殺幹部的影衛,戰場上也定會被亂刀砍死……別再惹他擔憂。」


    昏暗的燭光下,奉君那棕灰色的狼眼中閃著點點微光,它端詳了陸景淵片刻,最後噴了一下鼻子,扭頭頂開未關嚴的門跑了出去,消失在了漆黑的廊道上。


    奉君不喜拘在一處,十天半個月不迴家也是常事,此番賭氣離開陸景淵也沒太放在心上。長夜漸深,他輕輕起身合上木門,躺上床榻熄了燭火,用力握住了胸口早已溫熱的玉璜。


    陸景淵目光虛無,輕飄飄地落在遠處的黑暗之中,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躍出胸膛。


    即使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他也依然在害怕,怕死,也怕用盡全力也依然黃粱一夢,大夢成空。


    如果輸了……不,他們絕不會輸。


    建寧十一月三十,持續了四五日的風雪終於漸漸止歇,而後柳絮似的的細雪紛紛揚揚又下了一兩日,待到十二月初方才結束,當陰沉了數日的天空終於雪霽雲開,烏蘭圖雅的大軍也已然近在眼前。


    數日的風雪讓高天澄澈如洗,廣闊天地一覽無餘,站在關堡的烽火瞭望塔上,陸景淵已經可以看見遠處的大地邊緣築起了座座營地,虞朝的風雪太小,遠遠不似阿勒泰那般遮天蔽日,更無法阻擋北境的腳步。


    而垂眸望去,腳下的大片平整的土地上,一麵麵上書朱紅虞字的玄色大旗在風中振動,虞朝的將士有六萬之眾分駐於各個關堡之前,視死如歸地看向前方,等待著以攻為守,殲滅敵軍。


    烏蘭圖雅這次沒再等待,大營紮好後便立刻發兵,全副武裝名喚「鐵浮圖」的超重甲騎兵緩慢地走在最前列,行動遲緩卻將箭鋒刃芒皆隔絕在外,而其後的士兵持盾,如大江般浩浩湯湯地湧來,將滿地殘雪踏入泥塵。


    插著三麵赤紅帥旗的六駕戰車上,陸景淵著甲站在最高處,手中一柄短刀在日光下璀如明光,他目光堅定掃過眾人,低沉的聲音傳出很遠:「自夏之伊始,北境南下……一路虐民為愆,罪業焚天,當以天命殛之。」


    「虞朝立國百年,上承天命,下利萬民,縱天命有終,非亡於戮。」陸景淵說著握住刀刃,在身邊眾人阻止之前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血誓為盟,金石以貫……今我戰野,唯以血終,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鮮血滴落在戰車上又順著邊緣流下,薛寒見狀咬著牙,握緊手中的鼓槌領頭重重擊起了戰鼓,鼓聲如雷聲轟鳴,重重擊在所有人心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與君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鹽檸檬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鹽檸檬撻並收藏與君同最新章節